劉嫣和王指月互相聊了兩句後，随即扛着鋤頭朝着婉柳煙那邊跟了上去。

那頭的婉柳煙抱着阿喜一路朝前走，她摟的緊，阿喜哭着喊着都無事于補。

婉柳煙嘴上一邊罵着，一邊将她抱着走到某處娘子廟門前，後而徑直帶着她走了進去，拎着她的耳朵教訓了一通。

出來後的阿喜哭着捂住兩個耳朵跑走了去，似乎是真的被她吓到了。

劉嫣那頭來的時候恰好撞上她，阿喜卻則顧不上她，哭着跑走了去，生怕婉柳煙追上她。

劉嫣看着她跑走，剛想轉身離開，卻意外見得遠處似乎有一堆軍兵擠在一塊，像是在圍着什麼。

見此，劉嫣猶豫片刻，随即緩緩湊上前去，走到衆人身前，這才發覺他們似乎是在圍着一位羸弱的老人。

那老人披着黑鬥篷，面色枯黃的倒在地上，軀幹瘦的似若竹竿子，閉眼時嘴巴微張，手中緊緊握着一卷沾着血的白布。

他已然是沒了氣了，而大夥圍在他的身旁，還有人試圖給他喂吃的，盡管早已經無事于補。

“營長。”就在此時，有人看到了劉嫣的身影，随即轉身招呼了她一聲。

見此，劉嫣随即緩緩走上前去，繞過幾個軍兵後，蹲下身子，仔細查看起了老人的狀況。

從年齡上看來，他已有五十歲左右，嘴邊還沾着黃泥土，口腔的縫隙間滿是石碩沙粒。

劉嫣看着他，随即幫忙叫人送來白布，将他仔細擦拭過後，又喂了一口湯水，這才遮掩埋下了去。

而他手上那卷白布，似乎是用人血所寫的，但字迹都不統一，看起來小，攤開來看卻足有九米長。

劉嫣同軍兵們将他埋葬之後，随即将那卷白布紙攤開查看。

白布攤開後，無數血淋淋的字迹雜亂的映入衆人眼簾，像是悲壯過後書寫的悲篇，卻也不知是傳了多久才傳到此處。

标題寫着尤其顯眼的“傳昭令”三個字，寓意一傳又一傳，一寫又一寫。

他們用血迹書寫着官貪和痛苦，似乎怎麼也寫不盡，卻又因有限無法書寫太多，便隻能在長歎一聲後再落下最後一筆。

這是一篇極苦的“貪污狀”和“罪名狀”。

他們有的告官員不管事，有的則叙述家鄉苦難，有的叙述自身未能等來援軍，有的是臨死前的痛恨……

無數相似的叙述在那篇白紙上聚集在一起，像是悲難過後屍骨中孕育出的無數血色的死蝶。

白布很皺，也頗有些年舊，看得出來已然有些日頭。

再看落筆，良維帝十年著——

那是今王李傾的帝号，如今算起來，竟然已然有足足十九年的年頭。

短短幾筆，叫人不知該如何去看。

而白布縫縫補補，許多地方都似是拼接而成，這篇狀告，想必是已經傳了很久了，不知已經過了多少人手裡。

就在落尾處，還擺放着一塊刻有“禦”字的圓形玉佩。

而在玉佩旁頭，則寫着一行尤為醒目的字——

“大人，請您救濟倉生。”

劉嫣望着那枚玉佩，便像是在遙望字底下的民衆。

紙上說着他們自行組織種糧，到最後搬了七天七夜的糧倉明明藏的很好，卻仍舊被軍兵搶走。

紙上說着他們的糧食來的有多來之不易，他們感覺到疼，感覺到餓，感覺到痛苦。

可這從來都不是私。

他們快餓死了，但朝廷從來都隻顧軍兵。

但不管多來之不易，一句“私糧”，便像是判了死刑。

“他娘的！我們種了整整一年！老娘他娘的搬了七天七夜！七天七夜！他們說搬就搬是人嗎？！是人嗎？！媽媽的！奶奶的爺爺的爸爸的！！”——

大夥圍在血書旁看着，心思卻都出奇的一緻。

劉嫣認得手上的玉佩，那是禦令，如若有求于高級官員，這枚禦令便是極好的東西。

那位老人想必是懷着虛無缥缈的希望走，想要一個人前往京城，但最後的目的地卻倒在了這裡。

而現下，他将這份禦令交給了他們。

劉嫣看着那份血書，指尖下意識的去觸碰書上的文字，而血蝶在那一瞬間穿過她的指尖，像是在昭示着傳昭的完成。

這份血書深深印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頭。

自那天起，想通後的劉嫣随即便開始教周圍精神狀況還算好的民衆如何防身，以及傳授一些戰術。

這是個極好的法子，開戰的時候軍兵總會來此掃蕩一回。

可他們不能坐以待斃，光等着他們來殺來辱。

她們是幫扶的後勤，因而極少上前線那邊幫忙，責任也便更重。

幾個月下來，等到終于有成效後，劉嫣随即便将責任交給留下來的軍兵們，帶着王息和魏旭顔一塊走上了前行的路。

臨走的時候，阿喜問劉嫣會不會回來，劉嫣在出口處蹲下身子，将自己的稻蕙簪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