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站在另一側，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低頭問道：“難道說，你找的不是羊？”

牧童被問的臉色僵硬、後退半步：“我，我不是故意撒謊的。”

沐晴嗯了一聲，似乎在鼓勵牧童說下去。

牧童：“因為村長不喜歡老師，總說老師胡思亂想、誤人子弟，所以我才不敢說我是來找老師的東西的。”

裴寂：“什麼東西？”

牧童：“老師的發明，他說那叫燈。”

燈？

在這個隻有照明隻有蠟燭、武器隻有刀、做飯隻能燒木頭的遠古時代，居然出現了第二次工業革命的産物。

沐晴下意識看了眼裴寂，雙方都從對方眼神裡讀懂了想要說的話。

牧童：“一開始，老師還發明了發電機，但村長覺得沒用，還沒收了。後來，老師發明了電燈，按下按鈕就會亮，比蠟燭方便多了！但怕村長發現，所以我們也隻是偷偷用。”

牧童的神色從興奮轉向悲傷，“但後來，狼群來了，老師不見了，我想來找他的燈，但學校已經被毀了，什麼都沒留下。”

燈滅了。

在小小的村莊裡，牧童的老師憑一己之力，迅速讓生産力進入到工業革命，但這雛形，卻又迅速被扼殺在襁褓裡。

發展的曙光迅速熄滅。

沐晴和裴寂都沒說話。

牧童揚起臉：“姐姐，我們走吧。”

沐晴牽住對方伸出的手：“沒關系。”

沒關系，天黑之後是黎明，隻要人類保有探索欲和好奇心，燈滅了就再亮一盞。

“我們去找其他人吧。”

裴寂指了指旁邊殘存的半棟小屋：“我上去看看。”

狼群消失，村莊又陷入平靜，像是墜落進了一個安甯的夢。

突然的一聲口哨猛然撕裂了這片安甯。

裴寂站在牆頭，黑色的剪影落在一地破碎月光中，又蔓延出去很遠。

“沐晴！”

劉舟怡慌張地往這裡跑，但僵硬的左腿卻限制了速度。

沐晴扶住對方：“怎麼回事？”

劉舟怡咽了口唾沫：“我腳崴了，崔文為了救我，把狼給引開了。”

沒一會兒，紋身大漢、小個女生、眼鏡男逐一現身。

紋身大漢臉上也挂了彩，想起來剛才被狼群追趕，還是一陣後怕：“那些狼都走了，我們趕緊回城堡吧！”

劉舟怡聲音裡帶着哭腔：“怎麼辦啊？崔文還沒來，她不會出事吧？”

看來崔文就是那個黑短發女生了。

其他人沒說話，看上去對崔文的生死并不在意。

劉舟怡察覺到大家的态度，轉而拉住沐晴的手腕：“沐晴，求求你，去救救她吧！”

小個女生突然開口：“說不定她現在已經死了。”

“不會的！”

劉舟怡下意識反駁，“她隻是引開了狼。”

反駁的話雖然沒有猶豫地說出口，但劉舟怡心裡卻沒底。

紋身大漢再次經曆生死逃亡後，整個人都冷靜多了：“我覺得我們現在還是回城堡安全，都跑了一天，沒休息，也沒吃飯，大家都頂不住了。”

劉舟怡：“沐晴當時去救牧童的時候不是也沒事嗎？現在去救崔文，肯定沒問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沐晴身上。

月光從沐晴背後掃過，卻沒有留下任何眷戀，沐晴的神色冷淡地有些讓人發寒。

“最後不要再我身上用那些道德枷鎖，我沒有責任、更沒有義務去救任何一個人。”

第一次見面時，劉舟怡感覺沐晴是一個溫柔的人，後面是冷淡，但沒有一次是覺得她冷漠的。

沐晴冷聲道：“我救牧童，是因為在‘狼來了’故事裡，說謊的牧童是關鍵人物。我不可能冒生命危險去救一個沒有價值的人。”

裴寂默默捂上牧童的耳朵。

劉舟怡吃驚地後退兩步，心傷的同時居然找不到對方任何一個漏洞。

從選宿舍開始，她的确是抱着想要抱沐晴大腿的目的去的，她也習慣性去迎合，對方到底内心怎麼想，根本不重要，畢竟她也在假裝知心朋友。

但一直以來，她都是這麼做的。

隻要姿态夠低，就能讓人放松警惕。

可是沐晴的一番話，卻像是把她剝了個幹淨。

裴寂松開牧童的耳朵，聲音溫和卻落地有聲：“說得其實也沒錯。我們是來上課的，不是送死的，如果對方真的還活着，那就另當别論。所以，我贊同我們現在先回城堡。”

這回兒沒人再說話，都當默認了這個提議。

等到了吊橋對面，衆人才發現對面根本沒人接應，無論聲音多大，城牆那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