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久違的家中,緊繃的弦終于得以放松了一些。
激烈的戰鬥把人快壓榨成人渣了,就連一直在山坡上觀戰的羽衣天豐也因為狀況頻出的戰局而疲憊不堪。
他重重關上了木門,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邦彥恭敬地目送父親進屋,緊接着擔心地看向了妹妹。
他焦急地擺着手,想要替父親的行為作出合理的辯解。
“他……父親……不是那個意思。”
連你都能發現不對了,還能是什麼意思?
平沙無所謂地笑了笑,伸出拳頭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
“去休息吧。”
她平靜地說着,把哥哥推進屋裡。
樟木的格子門啪的一聲關上,走廊裡隻剩下她一人。
拜這傳統和屋絲毫不隔音的裝修風格所害,她的耳力被迫練得相當敏銳。
邦彥回屋後,傳來兩聲清脆的磕碰聲。整齊劃一。
他跪下了。
踩着同一塊長木拼成的木闆,腳底下能感覺到隐約的顫動。
他在發抖。
被強行趕上戰場,又被迫當上大将擔負起所有族人的生死,除了那一瞬間的崩潰咆哮,他一直都把害怕壓抑在心中。
就算得知妹妹安全歸來,他也隻是溫和的做回了原來的自己。
需要擔負的性命除了族人外,還要再加上一個不聽話的自己,充當這樣的人的頭領和哥哥,肯定會更累。
心累。
不等嗚咽聲傳出,她轉向了羽衣天豐那邊。
那聲劇烈的關門聲還在空氣中微微振動。
平沙站在走廊中,順着透明的空氣波紋看向廊外的樹木。
秋風一陣吹過,黃葉從枝頭掉落,轉着圈兒地掉在地上。
用膝蓋想,都知道羽衣天豐在發怒。隻是他不敢發出聲音,因為要避諱一直都不肯冠以羽衣姓氏的第二任妻子,以及有樣學樣和她一邊的小女兒。
一個實權大名的女兒,再怎麼無人問津,也不可能下嫁給忍者。
羽衣一族是被聯手打壓的重點對象。羽衣天豐更是要實力沒實力,要口才也不夠,還有個現任夫人在。怎麼想都不是合适的聯姻的對象。
但這麼不可思議的情況居然真的發生了。
雖然效果很好,但那是白絕,而不是原來的那位姬君。
不是羽衣天豐貌比潘安,氣度不凡(目前看來完全不是),就是大名那裡出了問題。
随着自己越長越大,越來越不像理論上的親人,以往一些不理解的問題漸漸有了模糊的答案。
羽衣天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勁了。邦彥不可能違逆他的命令。這個家快要待到頭了。
是時候找白絕問清楚了。
平沙習慣性地放輕腳步,走向了家裡地位最高的人的屋子。
在門外刷了一下存在感,直接拉開門。
格子門悄無聲息地滑開,入目是一張浮華誇張的屏風,屏風前擺着一籃插滿的各色花朵。
平沙的腳步聲幾近于無,在這間一目了然的屋子裡走了一圈,竟是沒有多少生活痕迹。
但她不準備離開,在花籃前盤膝坐下。
屋裡靜悄悄的,窗外的微風拂過屋檐下的風鈴,發出清脆的破碎般的丁鈴聲。
平沙垂着頭坐在黑暗的室内,就這麼一直坐到了傍晚。
最後一絲燥熱随着隔壁房間拉門的聲音一起消散。
哒哒哒地木屐敲打在地闆上的聲音,刻意繞開了這件屋子,停在了邦彥屋前。
不一會兒,邦彥迷蒙的聲音響起,轉而發出痛呼聲。他一邊像顆皮球一樣在地闆上彈跳着,一邊嘟哝着馬上馬上。
院内吵鬧了一會兒,兩父子終于出門去尋找晚上填飽肚子的地方。
忘記關的院門被風合上。啪的一聲打在門框上。
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整棟房屋越發安靜。
白絕還沒回來。
平沙站了起來。
穿過走廊,來到晾曬衣服的後院,她拿起靠在井邊的木橇,一下一下地,專注地挖開院裡的泥土。
直到太陽落下,月亮升起,稀疏的星子在夜幕上投來清冷的視線,地上的洞已經被她挖得有一米多深。
挖出的泥土在旁邊堆得高起,平沙抹了把臉上的汗。本就不那麼幹淨的小臉變得更髒了。
她喘了口氣,把藏在房子下面包裹拿了出來,丢進洞裡。
就埋這裡了,先處理一個麻煩。日後被問起,就說是練土遁挖出來的。
她拾起木橇,鏟起泥土往回填。
“什麼……東西……那麼臭!”
隻聽一聲嘶啞的抱怨,裝着斷腿的包裹旁邊,鑽出了一隻蒼白的手。
平沙愣了一下,上前抓住那隻手用力往上提。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像拔蘿蔔一樣把手的主人從地底拔了出來。
她扶着膝蓋喘息着,語氣裡有絲連自己都沒發覺的如釋重負。
“你幹什麼去了?又去勾搭别人了?怎麼今天就不好好演下去?明明隔着老遠都能聞到人的味兒,非要在老頭子回來的時候下他的臉?我還想活到順利嫁到宇智波的那天呢。你能不能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