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漸向山下沉去,像是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拖着它,拽着它,阻止它給世界帶來光明。
冬日的陽光是件奢侈事,往往白天也沒有多少明媚燦爛的日子。入夜之後,反而因為冷氣吹散了北部海灣的潮氣,能看見月亮和星星。
月明星稀,一輪明黃色的圓月光明正大地挂在東南角。隔着老遠,城裡的人都能借着它的光做事。
忍者也不例外。
平沙踹開了礙手礙腳的大名,和披着人皮的尾獸對峙。
她轉着手腕,勾出宇智波送的短劍,換着花樣挽劍花。
冰冷雪白的光芒在屋裡掃來掃去,刮到人身上,如同實質。
角落裡的大名默默地把露在外面的腳縮回去了一點。
但正在對峙的一人一獸完全無視了他。
變化多端的劍花吸引着人猿的注意,讓它目不暇接,沒空思考太多。
“喂!你叫什麼名字。”平沙高喊着。“看你長得像人猿泰山,幹脆叫你泰山怎麼樣?”
她語氣裡帶着調戲,不像正經問好。
可人猿居然沒聽出其中潛藏的鄙夷,老老實實地答道:“吾乃花果山大王,泰山又是哪裡?不知道!”
“就你這樣兒還敢自稱花果山大王?”平沙不可思議地反問。“那我就是觀音娘娘如來佛祖了。”
她反手一壺茶丢過去,人猿氣沖沖地拍碎了茶壺,巴掌拍得胸脯震天響。
“區區人類,口無遮攔!連最起碼的尊重都不懂,你們果然很讨厭。”
平沙古怪地躲開它丢過來的石頭,問:“你還挺會遣詞造句的呢,可惜不會罵人。看你這麼講禮貌,難道是因為看這家夥不順眼,特意過來殺人除害替天行道的?”
她嘴巴一努,示意它去看被壓在屏風下出不來的稻荷大名。
人猿沒料到她會誇獎自己,下意識搖頭否認。
“什麼嘛?你也隻是無聊來搗亂而已,這和野獸畜生又有什麼區别。”
平沙一開口,含沙量就特别足。饒是尾獸這種聽不慣人言的,也明白了對方是在挑釁自己。
它直立起來,挺起胸膛,用力敲打雄壯的胸大肌,吼叫聲粗重沉悶,震得脆弱的木闆牆瑟瑟發抖。
平沙左右瞧瞧,天守閣的頂層狹窄低矮,沒有多少騰挪的空間。
但是她還小啊。比起已經頂着天花闆的人猿來說,她簡直可以用嬌小來形容。
根據空間的特性,平沙飛速地制定出攻擊的策略。
她握着劍柄,猛地向人猿沖去。
“不要太雙标了啊。”
短劍在手裡轉了半圈,變成正手握。
“平沙!”
這時,斑終于趕到了。
他剛登上樓梯就看到平沙乳燕投林一般朝着比她大出好幾圈的忍者沖去。
“吃我一記‘雷遁·鹹魚突刺!’”
平沙一頭撞到人猿胸腹處,雷屬性的查克拉賦予了她極快的速度,讓人攔都攔不住。
人猿一邊吼叫,一邊舉着砂鍋大的拳頭重重錘下。
平沙裂開嘴,露出一排閃着寒光的牙齒,将劍柄轉了一百八十度。
爆裂的閃電順着她手臂,源源不斷地輸送進精鋼鍛造的短劍裡。
被捅開的傷口炸得血肉模糊,連帶着粗麻制成的衣服都被燒得一幹二淨。
強力的麻痹效果讓落下的重拳偏離了方向,人猿抽搐着,拳頭失去方向,胡亂揮舞着錘倒了最近的一面牆。
說是牆還算恭維它了。
平沙百忙中抽出時間瞥了一眼。
果不其然,木頭片子夾張紙。太不經用了吧。
她一腳踩上人猿的肚子,拔出了短劍,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來啊!再夾着不放啊!就你愛顯擺!身上是肌肉,腦子裡也是肌肉!”
幾下拼鬥下來,她開始喘氣了。
這副小身軀,細胳膊細腿的。按照前世的說法,她還在長身體,是祖國嬌嫩的花骨朵兒。精力還好,體力卻是快見底了。
雷屬性的忍術對人體的消耗有點大啊。雖然威力也大,但是感覺身體透支的速度堪比負重跑一天。
見她脫力,斑準備接過壓制人猿的任務。
平沙晃開他的動作,揚起下巴點了點屋子後方。
“保護大名。”
斑回頭魚一看,大名像條鹹魚一樣在牆角下挺屍。過去仔細一看,發現對方眼皮不停顫抖,呼吸急促到臉都紅了。
他無語地想把人背起來。
被包裹得像個團子一樣的大名大人,和細胳膊細腿的少年斑,用膝蓋對比一下,都知道誰才是需要保護的未成年。
平沙一看兩者體型差,頓時不高興了。
“起來!”她吼道。
大名诶了一聲,麻溜地爬了起來。中途踩到衣角不小心滑了一下,被一臉無語的斑攙了起來。
“先去密室躲躲吧。”
斑不像平沙,現在的他還恪守着不需言明約定成俗的忍者守則,十分有職業精神。
隻是大名可能受驚過度,一直死死盯着踩在人猿身上的平沙,絲毫沒有留意到他在身邊。
他在看什麼?
斑疑惑地順着他眼神看去,頓時皺了起眉。
“請大人随我先行撤退。”
說着,他強行将人拉到了樓下。
兩人離開後,平沙蹲了下來,用劍脊拍了拍人猿粗糙的胡子臉。
“人都走光了,就剩咱倆了呢。要不好好說道說道?”
人猿怒目而視。“有本事就殺了我。”
平沙嗤笑之。
當她是啥都不知道的戰國鄉巴佬嗎?尾獸不死不滅,一團查克拉能量體,打散了就換個地方重來。和它們結仇,等于是在縱向時間上禍害全家後代。
平沙誇張地捏起兩個指尖尖,左手是無辜,右手是非常無辜。
“搞清楚啊,大哥。是你來突襲我們,不是我們吃多了跑到荒郊野外圍剿你。能不能有個談話的态度。”
“哼!你們人類最是狡詐。先派人逼得我不能四處玩耍,而後又跟蹤我把我家給毀了。現在居然還裝無辜?可惡!”
厲害啊!這麼早就惦記尾獸的力量了。居然還成功了?難道漩渦的封印術外傳了?
平沙有心多套一些情報,左一句恭維,右一句諷刺,立場反複橫跳,一驚一乍地哄着人猿多說幾句。
人員不疑有他,忿忿不平地将自己遭遇的不公一股腦兒都倒了出來。
末了,他鼓着眉骨,怒道:“你也不是好人!居然用雷電我!”
不用雷用什麼?那麼厚的肌肉,尋常手裡劍怕是連皮都破不了防。
平沙随口應下了他的指責,好奇地問道:“那我要是放你走,你會不會認為我是好人?”
沒有合适的封印術,基本無法開發尾獸的用途。
像後世那樣做朋友?
看看這糟糕的脾氣,動手比動腦快,我信它個鬼。
人猿的小眼珠子在厚厚的眉頭下鬼靈靈地轉了好幾圈,“人類怎麼可能那麼好心。你們不都是螞蟻身子大象的膽子,不一口氣吃到飽,連骨頭都不會吐。我不信!”
它口口聲聲說着不可能,小眼珠子轉得和心眼子一樣快。
平沙哼了兩聲,豎起大拇指,鄙視地點了點門外面。
“抓你的那些人和我也不是一路的。隻不過沖到面前恰好是你這個倒黴蛋。如果放你走,能讓他們過得不好,那我就痛快了。就是不知道,你能痛快不痛快?”
“你要殺他們?”
“壞人錢财,等于謀财害命。他們都要殺我了,我還慣着啊?”
人猿撅起厚厚嘴唇,茂密的胡須一抖一抖的。
它緊緊盯着眼前此人,“那你立刻放我走。我保證走了就不回來。”
“成交。”
平沙笑着拎起丫的衣領往外拖。
拖到樓梯口,人員的腦殼撞上欄杆,發出砰砰的響聲。
“讓我自己來!”
“哈哈哈哈。你在說什麼呀。”
平沙哈哈大笑。
人猿抗拒着胸口的麻痹感,兩隻黑豆眼向上翻出了眼白,才見到對方蒼白的下巴。
察覺到它的視線,平沙垂下眼,兩隻亮得和滿月一樣的眼睛全是渾不在意的煞氣。
也不怕人猿聽見,她徑直将心裡話說了出來。
“讓你馬上就在城裡大鬧一場發洩怒氣?你是不是覺得我脖子上頂的是水缸?”
“我都保證了!你們人類太狡猾了!”
“哈哈哈哈。我也保證了。信你不如信我自己。”平沙把它扯到了院子裡,和守住門口的兩個宇智波對了一眼。
火浦指着她,手指都開始抖起來了。
“你做了什麼?”
人猿猙獰的外表和抓着它的少女形成了鮮明對比。
平沙騰出一隻手把貼在額頭上的碎發捋到腦後,手上的血和頭上的汗亂七八糟地混在了一起。
“一隻不成功的人柱力,挺可憐的。我帶到野外去放了,你們和斑說一聲。”
火核眼角抽搐,視線從她半邊臉的血印子轉到人猿身上。
“人柱力是什麼?”他謹慎地問道。
“呃,忘記你們還不知道了。解釋起來有點麻煩,回來再和你們聊。千手的還沒來,攻擊肯定不止一波。你們先加油,等我回來。”
雖然從斑的話語裡聽過很多次,但他們卻是第一次和他的未婚妻見面。
無論是當年被打扮成花團子的小女孩兒,還是羽衣唯一的姬君,這兩個形象都跟現在這個自來熟的家夥沾不上邊。
火核忍不住懷疑起自己的記憶。斑提到過的那個過得很困難,需要他保護的未婚妻,是真的嗎?
平沙和他們點點頭,帶着手裡的人跳下高台,就消失在城牆的陰影裡。
等到斑趕來的時候,連根頭發都沒剩下。
他無語地看向兩個小夥伴,火浦攤開手表示無能為力。
“你怎麼沒提過你未婚妻一個人就能揍趴一個忍者呢?”
他是怎麼想,也沒想到斑喜歡的類型居然這麼彪悍。
是族裡的姐姐們不貼心,還是妹妹們不可愛?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和自己熟練搭腔的是哪個族兄弟,太理所當然了。
斑沒聽懂小夥伴的意思,得意地揚起嘴角。
“是不是很厲害!”
“你不是說她在家被欺負得很厲害嗎?還提前讓我們對她态度好點。”
“有沖突嗎?”
斑不明所以地看過去,火核火浦都是一臉不理解。
“就是因為過得不好,她才不得不變強。她努力她的,我照顧我的。好上加好,豈不是更好?”
被這理所當然的反問打得說不出話,火核也不想管他那神奇的腦回路。
“先不說這些。這次的襲擊很蹊跷。不是千手?”
那隻大猩猩一樣的家夥一看就不是,千手多少還有個人樣,那東西已經脫離了人類的範疇了。
“應該不是。所以我們更應該加強防範。”
斑拉着三個小夥伴撤回了天守閣外。
現在宇智波隻有三個忍者在此,不能将戰線拉得太長。
他警惕地的壓住腰間的刀柄,低聲囑咐:“在大部隊回來之前,我們要守好最後一關。”
“是。”
火核火浦互相交換了個眼神,由更溫和的火浦提出了意見。
“那羽衣呢?作為盟友,他們什麼時候來?”
“已經來了。”
斑盤膝坐在門前,雙手撐在膝蓋上,望着外面開始亂起來的稻荷城。
“他們就來一個?還是個女孩子?”
火浦聲調裡的驚異都快壓不住了。
這下他可明白了為什麼斑總是說未婚妻在母族過得不好,要早點将她接過來了。
姬君啊!一族族長的孩子,别說長子了,妙高和泉奈身邊都有專門的護衛忍。黑姬除了護衛忍,還有專門照顧她的侍女。
羽衣唯一的姬君——就被單獨派出來做這麼危險的任務?
無論宇智波一行三人怎麼看待她,平沙自己全然沒在意。
與其和白絕羽衣天豐争論,還不如自己親自來瞧一瞧。做得了就做,做不了就跑路。稻荷城會變成什麼樣和她又沒有直接關系。能保就保一下,保不住也不能怪她。盡人事,聽天命。
她很是想得開。
翻過最後一道城牆,她将人猿丢到了地上。
人猿抱着滿腦袋的包,緩緩露出了獠牙。
平沙豎起手指,開始給它算賬。
“就算你在這裡殺了我,也隻能出一口氣。如果你反過頭去攻擊抓你的人,能出很多口氣。雖然他們都說尾獸沒有理智,但這麼簡單的比較多少,你應該能明白吧。”
“我先殺了你,再去殺他們,這樣豈不更好?”
當你這麼說的時候,你就猶豫了。
猶豫就會敗北。
平沙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灰塵,仰頭長嘯。
清冽的嘯聲将樹林裡的鳥吵醒,一片叽叽喳喳吵得人睡不着覺。
更别提可能躲在外圍等着撿便宜的敵忍了。
人猿還沒反應過來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怒吼道:“你要把所有人都引過來嗎?!”
趁着它還沒完全擺脫麻痹的影響,平沙一把拔出了閃爍着雷光的短劍。
“是呀。加油哦,小猴子。别侮辱了你的名号。”
說完,她就融化成一道影子,滲進了泥土裡。
人猿終于從麻痹狀态中恢複過來,暴跳如雷,用力捶打大地。
“區區人類,也敢嘲諷吾之姓名!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四尾孫悟空的厲害!”
它一同亂錘,附近的複制層被拳風掃得幹幹淨淨,連下面的泥土都被震反了個面。
四尾的嘶吼聲響徹夜空,整個稻荷城不可能有人沒聽見。
負責維護秩序的武士們吓得發抖,顧不上保護城池安全,紛紛找到最近的屋子躲了進去。
幸好已經入夜,大部分點不起油燈的人遵循太陽的規律已經回到了家。不然現在真不好控制。
對于壽命不長的戰國人類而言,尾獸如同神話裡的怪獸,離他們的生活太遠了。
猛然間的咆哮帶來的不隻是實力上的碾壓,還有對未知的恐懼。
人們躲在自家最安全的角落,不敢發出一聲。不知世事的幼兒窩在父母的懷裡,睜着圓溜溜的黑眼睛,天真無邪地四處張望。
城外,刺眼的紅光騰起,将一半夜空拖進火光的籠罩下。
火焰裡,人形逐漸燃燒殆盡,露出下面非人的形态。
血淋淋的肌肉,鋒利的獠牙,狂爆的吼聲,這一切都和親手釋放了尾獸的平沙沒有關系了。
她的思路很清楚,保護好給錢的人就行了。
躲在天守閣的大名是一個,遊廓裡的小紫也是一個。
輕而易舉地避開所有人回到稻禾屋,反鎖的栅欄也擋不住她的腳步。掰開木栓後,平沙對着屋裡喊道:“走了。”
屋角的屏風後,小紫探出個頭來,驚慌地問道:“現在?”
“當然。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她一把拉起小紫,就準備翻窗跑路。
“等等。小米和小麥還沒上來!”
直到現在,她都沒放棄親自帶過的兩個幼女。侍奉的花魁跑了,兩個幼女肯定會被老闆退出去平息衆人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