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的雜音被吸進風裡,凝成街邊矮矮的霜丘。
大小姐安安靜靜地待在傘下,臉頰窩進圍巾裡,漫無目的地打量着沿途張貼出來的促銷海報,隻有沾過水的鼻尖被引來的風蹭得微紅。
宮治幅度不大地偏頭瞄了一眼。
她眼神一動,注意到他的視線,但沒說話。
于是宮治大着膽子再瞟一眼。
“……”虎冢觀音在心底洩了一口氣,擡眼瞪他,“幹嘛。”
她的話和她的眼神一樣軟綿綿的,像是不堪其擾不得不搭理他一下,又像是嫌他狐狐祟祟的有點煩。
宮治說不上來。
他壓低傘面擋風,但大小姐别進耳後的發絲仍舊被氣流勾了出來,細碎的發尾貼着臉頰和圍巾的縫隙在風裡卷來卷去,遠比頭發的主人活潑俏皮。
冷意在雲間彙集成水、又在降落人間的時候凝結成花,千朵萬朵純白的雪絨路過弧形的傘緣,融化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鞋底濕漉漉的,行走間帶起的水漬濺上褲腳。
雪一旦落了地,就會變成髒兮兮不讨喜的東西。但它們仿佛不知道自己的結局一樣,依舊義無反顧地在天地間洋洋灑灑着。
不,是知道也要下才對。
宮治曾有一個小小的願望。
他希望能被一雙看向自己的眼睛注視,不是宮家的雙胞胎兒子,也不是宮侑的兄弟,僅僅是作為治。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錯得有些離譜。
不管是宮兄弟還是治,都是他擁有的身份中的其中一個,這些形象組成了他的個人名片,如果單單要求神明大人投來一束光隻照射作為治的他,那心裡的渴求永遠沒有滿足的盡頭。
大小姐會這樣看向阿侑嗎?
會的。
不光是阿侑,還有北學長、倫太郎、阿蘭他們,她都會用自己的眼睛回應他們。
這沒什麼好比的。
此時此刻她看着自己,眼神裡帶着一點妥協,一點退讓,一點無可奈何,雪映出來的浮光盛在裡面,吹出一首誰也聽不到的搖籃曲。
音符在幹巴巴的空氣裡晃悠出一圈圈柔軟波紋,就已經讓他得償所願了。
所以宮治發出一段沒有意義的音節,黏糊糊的鼻音拖着長長的尾巴轉了個圈,稀松平常地和視線一起落下來:
“鼻子,紅紅的。”
虎冢觀音的目光在他臉上掃過,他說這話的時候和木着臉喊餓時一樣沒有表情。
想表達的已經被嘴巴說出來了,所以情緒不會藏在表情裡,顯得有些冷淡。
冷淡嗎。
她截住這個問題,往圍巾裡縮縮脖子:
“畢竟雨夾雪的時候真的很冷啊。”
鼻子貼在羊絨上麻麻刺刺的,有點疼,于是她很快收起這徒勞的小動作,整個人因此散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淡淡遷怒,“鼻子都要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