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聞言詫異,沒料到她家姑娘對重新經營竹坊是認真的,“可您身子才剛好,萬一再累倒可怎麼辦?”
“我沒事,你幫我去打聽打聽,是在哪兒嗎?”陸清鸢說。
冬月思考了下,似是想起什麼,“娘子不如去問問沈先生,之前進竹林就是沈先生帶着一些工人去的。”
陸清鸢想到沈墨今天就幫了她兩次,可他身上未解的事情太多,又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會幫助她,便拒絕:“罷了,我再想想。”
冬月也沒有再勸,隻是覺得她家姑娘自大病初愈之後,性子和之前完全不一樣,要說起來沒有以前那般軟弱可欺,可她心底就有種奇怪的直覺。
她覺得姑娘這是要做大事,她得想法子幫上姑娘才行。
冬月離開,陸清鸢也坐不住,隻能靠在床榻上,看着屋頂,心裡亂糟糟的。
巧合的事情多了就像是刻意安排的,她既然穿越過來,重活一世,她隻想好好活着,為了自己。
很快冬月端來午飯,把飯菜擺出來,陸清鸢接過飯碗,“西院的飯,我去送。”
冬月愣住。
“我是看沈墨今天幫了陸家,剛才又為了救我被潑水,我應該去道個謝。”陸清鸢看到她神情,馬上解釋。
冬月笑了笑,“這就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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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鸢提着食盒,穿過廊下,走到西院門口。
門是開着的,她站在門口便看到沈墨坐在樹蔭下,手裡捧着書,旁邊還放着冒熱氣的茶壺,低眉斂目,神态專注,時不時修長手指翻動書頁,端起茶盞送到嘴邊,小口飲下。
她是該承認沈墨長得很好看,渾身透着股清貴之氣,有種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感覺,白撿來男人,還被她這樣懷疑那樣嫌棄,倒顯得她太過矯情。
陸清鸢想着出神,沒看到沈墨嘴角一閃而過的得逞笑意,待沈墨擡頭,目光與她碰觸時,繼而勾唇淡笑,“娘子怎麼來了。”
“沈先生請用午飯。”
沈墨放下書卷,緩緩起身,淡笑道:“怎能勞煩娘子親自送來。”
“今天沈先生救了我兩次,按理我是該好好來道謝的。”
沈墨用袖子把旁邊石凳擦拭一番,讓她坐下,他則坐到她對面,“娘子用過飯了嗎?”
“吃過了。”陸清鸢回道,“主要是想問問沈先生,這些時日在陸家住得可習慣?”
“習慣。”沈墨點頭,又夾起青菜嘗了口,細嚼慢咽。
陸清鸢盯着他,抿了口茶,似是有些為難:“今天竹坊的事情多謝沈先生解圍,不過你的算盤被弄壞了,但這沉木算珠應該值不少錢,現在陸家的情況你也知道。”
沈墨放下筷子,從袖中取出一顆竹木算珠,擱在桌上,“娘子說的是這個?”
陸清鸢拿起來一看,其實就是普普通通的竹木做的珠子,并不是什麼沉木這值錢的,
她便明白過來,原來如此。
沈墨是在幫助陸家,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他真的是來報恩的。
陸清鸢笑着道謝:“沈先生放心你的算盤,我會重新找人幫忙修補。”
“那就有勞娘子費心。”沈墨淡淡笑道:“隻是娘子不用跟我這麼客氣,我既受丈人所托,自當盡力照顧娘子。”
陸清鸢見他又拿出那支竹節簪,她蹙眉,這人怎麼非要她收下這簪子,立即出聲轉移話題,“我想到還有一事想問問沈先生,聽冬月說,你上次帶人去竹林照看竹子,那這些工人呢?可否帶我去見見?”
沈墨眸子一沉,但很快消失沒有被陸清鸢察覺到,他漫不經心地開口:“為何你想去見他們?”
陸清鸢如實回答:“三日内想要把竹坊重新經營起來,這工坊裡除了老程叔,也沒有其他工人。”
沈墨淡笑,指腹摩挲着竹節簪,緩緩開口,“那些也隻是賣力氣的,工坊需要的是有手藝的人。”
“有道理!”陸清鸢贊同地點頭,又問:“那這些人我應該去哪裡找?”
沈墨擡頭望着她,忽而笑了,“娘子别急,明日我帶你去找找。”
“好,先謝過沈先生。”陸清鸢起身告辭,“不打擾你用午飯,告辭。”
她轉身離開,腳步微頓,側目看了眼沈墨,剛好與他對視,鳳目含笑,她回眸笑着,她想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多一個朋友,也可以少一個敵人。
看在他美貌上,暫且當他是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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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色正濃。
不知不覺天邊挂上彎彎月牙,陸府西邊院客房裡的燈火漸熄,一抹黑影從屋頂悄然落入房裡。
沈墨坐到桌前,還是平日裡那身月白長衫,長衫袖袍處墨迹有些年份了,他卻隻當沒注意,端起茶盞,微抿一口。
這茶不是好茶,是陳年普洱,微微泛着苦。
黑影從暗處走出,單膝跪地,“主子。”
沈墨将杯盞擱在桌面,清隽俊顔浮現淡淡寒霜,與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判若兩人,他淡淡掃了眼,聲線如冰,“如何?”
男子垂眸回禀,“還沒找到。”
他寡聲開口,“所有地方都找過了?”
男子不敢看向沈墨,隻道:“所有地方都找遍了。”
“不,我想到還有個地方。”沈墨打斷他,眸光深邃,“你先去找淮安,他另外有事情交給你。”
“是。”
黑影離開,沈墨靜默片刻,起身往床榻走去,掀開被褥躺進去,他習慣地伸手摸索了半晌,指腹觸碰到腰間缺口玉珏時,眸光愈冷。
屋内點着檀香混着睡意,沈墨緩緩閉上眼睛,夢中朦胧浮現出,白天裡那抹淺青色的倩影鑽入他腦子裡。
一晃,鼻間彌漫着女子馨香,還有股清甜,他忽然心跳加快,這種心悸是從未有過的。
沈墨輕歎,起身猛喝幾口涼水,口中更是幹澀,渴得不行。
他究竟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