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暴雨淅瀝,響雷電閃。
蒼罹察覺到熟悉的氣息,無意識地抓住輕點在自己額間的手,抱在懷裡,小貓似的蹭了蹭,尋找些許慰藉。
大緻猜到蒼罹此次塑骨除了疼痛,沒有危險,引别渡周身的冰淩緩緩融化。
他坐在床沿,蒼罹貼過來,靠在身側。
修長如玉的指尖劃過少年的臉龐,把濡濕的鬓發别到一旁。
重塑筋骨尤為重要,所以必須選擇安全的地方。否則,稍有不慎,生死難料。
而少年最後,擇了霖台殿。
霖台殿誠然安全,無外幹擾,但唯一的風險全數歸于引别渡。
此刻,霖台殿的主人默然地守着蒼罹,心間藤蔓荊棘叢生。
若是今夜沒有大雨,蒼罹的脆弱絕不會暴露在他面前。
提前一月的分寝,究竟是少年擔憂自己狠心下手,還是不願自己心疼皺眉。
對此,引别渡沒有論斷。
但如若前者,引别渡恐怕難免失落。畢竟十餘年的感情卻拿不到信任,心寒泛霜。
可他不會責怪少年不信他,隻認為是自己未能做好師尊之責。
正如牽牛花雜亂無章,藤蔓互塞,是因無籬笆木架引導,而非其本身之錯。
今夜,霖台殿外風雨飄搖,百樹折腰。
然屋内未點一盞燈,卻如白晝無恙。
不知過了多久,電閃雷鳴停息,滂沱大雨歇止,壓抑的呻吟終于消弭無蹤。
晨光從緊閉的窗,一厘一寸地擠入一方室中,拂去畫屏桌案的暗影。
光線驅逐睡意,逐步喚醒意識。蒼罹從睡夢中醒來,竟發現自己頭枕着引别渡的腿。
“師尊?!”
小家夥眼睛瞪得圓圓的,像隻冬雪枝頭的北長尾山雀,
引别渡坐守了一夜,溫和道:“這就醒了,還早呢,要不要再睡會兒。”
“不用了”
蒼罹搖了搖頭,半起身,“師尊怎麼在這?”
引别渡揉揉他的頭,“昨夜雷雨,來看看你。”
面前人依舊溫柔,可眉眼總恍惚摻了點心驚的餘韻。
蒼罹清楚自己昨夜的境況,定然是叫師尊擔心了,否則引别渡也不會守了自己一夜。他抱住引别渡的腰身,眼簾垂下,“讓師尊擔心了。”
不知是不是由于小時候引别渡常常抱他,從小到大,蒼罹總喜歡用擁抱來表達喜歡和擔心等情感。
“你無事便好。”
引别渡輕撫着青年的脊背,透過薄薄的寝衣,能感受到年輕人的灼熱。
“好了,今日不是和他們約好出去遊玩嗎?記得注意安全,靈石不夠直接從霖台殿取。”
蒼罹回應道:“嗯。”
雨霁之後,天空湛藍。
殿外的綠葉尖端閃爍着晶瑩的輝光,粉紅的合歡花濕漉漉的,宛若清晨細雨中撐傘少女。
生辰日的蒼罹白袍紅裡,天青玉佩扣在腰間,長發如墨,被紅色發帶束起。
青年一步跨出霖台殿,回首揮手,“師尊!我走啦!”
話聲驚醒海棠葉上的雨露,倏地垂落入土。
引别渡看着他,微笑道:“嗯,注意安全,不要輕易相信陌生人。”
“知道啦!”
蒼罹歡快地跑了出去,發間的紅綢帶恣意随風,如鳳凰的尾羽。
*
鏡生池。
旭陽鋪灑在水面,熠熠生輝。
又經一年,綠色的蘆葦蕩又殺了回來。
白花花眼見着自己養大的幼崽跑來,高興得煽動兩隻大翅膀,跟大撲棱蛾子似的。
“阿罹!”白浮蹦跶起來,跟蒼罹揮手。
蒼罹見衆人皆在,有些驚愕,“你們怎麼來這麼早?”
冷藏意本抱臂冷然地站在一側,見到青年過來,寒冽消融,“總不能讓今日的壽星等吧。”
話語閑間,沈藻與李澤文啟動傳送陣法,招呼道:“人到齊了,那我們就出發吧!”
衆人異口同聲:“好!”
今日是蒼罹的十八歲生辰。
衆人知蒼罹志在遊遍人間山河,五湖四海。于是,為了慶生,他們相約同去人間。
随着鏡生池面的金光大作,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聽眠峰。
這片鏡湖再次安靜下來,唯剩下鶴鳴與蘆葦風聲。
*
今晨目的地。
娜拉甸。
時空被陣法扭曲連接,一行人跨越千萬裡,抵達北部的草原。
夏季的草原茵茵連綠,廣袤一片中,調和着一點雜黃的色彩。
五人花錢挑馬,打算體驗一把騎馬遍野。
白浮站在一匹馬面前,想上手撫摸栗色馬,好聲商量道:“好馬,乖馬,你讓我騎一騎,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