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計劃——是要用松田陣平手裡尚未組裝完畢的那把槍進行射擊？

再返回倉庫調用子彈顯然來不及，那麼……剛剛有人沒有上交的那顆子彈？

松田陣平回答，還需要一回合的時間。

——也就是說，他們還需要三分鐘。

這時候貿然插入他們的計劃隻會添亂。

所以，我能幫上什麼嗎？

——以我力所能及、同時不會幹擾到他們的方式。

如同冷硬的雙手因進入室内開始回溫那樣、思緒也變得活泛起來，剛剛無意中掃過的場景在他面前一寸寸複現：

佐藤同學胸口前袋突出的部分。

石野同學褲兜旁不自然的褶皺。

枡山同學袖口隐約鼓起的痕迹。

三選一。

賭哪個？

……

萩原研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走到人群中、裝作是搜索子彈的樣子，然後狀似浮誇地向前探身，語氣驚奇：

“哎呀，果然掉在這裡了呢。”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他這一席話吸引，人群中驟然迸發出一陣讨論聲。

于是站在他身後的栗川日流借着這陣響聲爆發出來的前一刻微微踢動腳邊的子彈，子彈就這樣滑至了萩原研二的手邊，微弱的摩擦聲則被衆人的議論聲所掩蓋。

感受到手邊真的多出來的金屬物件，萩原研二内心緩緩打出一個問号：

他演演而已，怎麼成真了？

不過他面上卻不顯，隻是借機觀察着其他人的表現，然後一一記錄在心。

然而情況危急，現在他可确實沒功夫替小陣平揭露偷藏子彈的“真兇”。就不要辜負這位神秘人的好意，先救下來鬼冢教官、再秋後算賬吧。

“那麼，接好了，小降谷！”

他将子彈向前扔去。

……

——本回合結束。

結果是大獲全勝呢。

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栗川日流在心裡默默海豹鼓掌。

在一切準備就緒後，剩下的便都顯得順理成章、一氣呵成：将組裝完畢的櫻花裝上子彈、然後瞄準，最後扣下扳機，降谷零又一次完成了一場出色的射擊任務。

繩子伴随着破空的聲響而斷裂，鬼冢教官成功得救……真是皆大歡喜。

而萩原研二的敏銳也沒有失去效用，他在事件結束後指出了私藏子彈的真兇——石野翔太：

“雖然很想說事情就到這裡結束了，但是，石野同學，我們還有一些賬沒有算吧。”

他笑意盈盈，卻讓人不寒而栗：他那一向溫和的眼神此刻仿佛浸了冰，叫人多看兩眼就感覺自己好似要連靈魂也凍結。

“——是你把子彈藏起來了吧？”

石野翔太下意識就想否定，然而他還未能吐出一個音節，就發現自己的喉嚨分外生澀，顯然是被吓得不輕。

努力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拼湊出一句話：“對、對不起……”

“我，我隻是……呃、想，想留個紀念……”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裡莫名發虛——自己真的隻是為了“留作紀念”這種荒唐的理由做出偷藏子彈的行為的嗎？

内心隐晦的暗流被翻出，石野翔太不得不在心裡承認他的行為帶着點僥幸：萬一鬼佬真的就認為是松田陣平偷的子彈、而他本人不會被追究責任呢？如果不是這種突發事件，他大概會一直隐瞞自己的行為吧。

在石野翔太生出一點愧疚的時候，他面前的萩原研二仍舊笑意不減：

“那麼請回答，警察守則，第二條第三則之規定。”

“嚴格遵守紀律，保證團結……”

也許是對方的威壓過于沉重，尚未來得及思考，石野翔太便下意識地回答出這句他們早已爛熟于心的話語。

然而正是此時，他也像是終于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心中一凜。

——嚴格遵守紀律，保證團結。

自己好像沒能做到這一點啊。

偷藏子彈本身就是嚴重的違紀行為，而試圖隐瞞，更是錯上加錯；更不用提他試圖通過嫁禍給松田陣平的方式來逃避責任……

若是單論“紀念”的話，他可以有很多種方式，而不是選擇最令人不齒的“私藏”與“嫁禍”。

身為警察，居然連最基本的警察守則都沒能做到。

羞愧和懊惱最終還是湧上了心頭，石野翔太朝着萩原研二、以及旁邊的松田陣平各敬一禮，說道：

“十分抱歉！我将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并向鬼冢教官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不會讓鬼冢班因我蒙羞！”

不過盡管前面氣勢逼人、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萩原研二最終卻隻是輕輕放下了這件事；他轉過身去和一遍做完心肺複蘇的伊達航耳語了些什麼，于是衆人隻聽伊達班長呵聲道：

“今天這件事就到這裡。我會和鬼冢教官做詳細的解釋，鑒于石野同學認錯态度良好，請求減免他違反規定的處分，但該有的懲罰也不能少。”

“剩下的就等到鬼冢教官恢複再說吧。現在，所有人列隊站好！”

……

好吧。

說好的“已經結束了”呢？

微微仰頭看向半長發的青年，栗川日流在心底歎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