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大廚絮叨,得知他也沒有提前放假,夏榆音心裡一下子平衡了不少。
“可惜你沒看見,那幫人的臉都青了——胡椒粉在哪來着?”江聿一手把着鍋,一手撬開胡椒粉蓋子,灑出的粉末沖了兩人一鼻子。
“咳,那你還送了東西,”夏榆音懶懶靠在牆邊,看着鍋裡的小排,“火關小點。”
“花點小錢,能把他們惡心夠嗆。”
小錢,他的新年願望就是賺到江聿嘴裡的小錢。
廚房裡的熱鬧比電視還有意思,他聽着大廚東一句西一句地閑扯,上一秒還在分享如何惡心人,下一秒就換成了新買的酒好難喝,讓他别買,說着說着就忘了看火。
還好,對方跳躍的腦回路他還能跟得上。
江聿放下又一塊黃油,幽幽地開口:“健身房就是健身人的教堂,攝入完高熱量去健身房忏悔。”
夏榆音調澱粉水的手一頓,“那考不考慮去信個教。”
“信飛天意面神教。”大廚面無表情地接話。
澱粉水徹底攪不下去了,人直接笑倒,趴在烤箱頂上,邊笑邊罵他“神經病”。
江聿看着笑倒的人滿是笑意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純粹得像是剛下過大雨的天空,劃過一隻快樂的飛鳥。
太好了,他想,能在這裡做一輩子飯就太好了,不止是這頓年夜飯,以後的每一天都像現在這樣就太好了。
他想成為那隻讓他感到快樂的鳥,栖息在那片眼底天空。
但他現在不能走神太久——雞翅要煎過火了。
“嘗嘗味道,”他拿筷子沾了醬汁自己試了一口,又給了夏榆音一口,“小心燙。”
焦香的味道在嘴裡蔓延開,夏榆音才想起來兩人用的是同一根試菜筷子,耳根熱熱的,評價的話也噎在喉嚨裡,“嗯……可以了。”
掌勺的好像沒注意,風輕雲淡地把雞翅盛出來,摘下圍裙洗手。
拿碗的時候,夏榆音才注意到他左手有一道淡淡的指甲痕。
夜色已經降臨,電視裡展示的新年活動,張燈結彩,遊龍舞獅,每個被采訪的路人都喜氣洋洋的。夏榆音盯着電視出了神。
“怎麼了?”
“沒什麼。”他把視線轉回飯桌,袅袅熱氣往上飄,熏得眼睛濕潤潤的,視線像被被霧氣迷了,看菜看人都不真切。
“謝謝你啊。”
“不客氣,”江聿一手遞紙巾,一手遞酒,易拉罐在半空中被扣開,酒花散出來,“不用說謝謝。”
“要說也應該是我來說,謝謝你收留我過年。”
“什麼啊……”
頭頂的枝型壁燈柔和地投下一片暖黃色,客廳燈沒開,隻有電視前亮了一小片。餐廳成了整個房子裡最溫暖明亮的地方。
如果不是江聿不請自來,夏榆音今晚是打算随便煮個面吃,邊打遊戲邊看電影到十二點,跨完年就睡覺的,這是他一貫的獨處方式,沒什麼不好。
但不會比現在好。
不會有人做賊搶劫一樣闖進來,不會知道他尴尬于是拉他一起進廚房,也不會有人對他說“謝謝你收留我”。
不會比現在更好了。
他看着坐在對面的人的臉,隔着霧氣也能看出面部線條硬朗,隻不過在當下,它變得柔軟。
電視裡剛好放着一個路人的采訪。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您有什麼願望呢?”
“希望身體健康,發大财,我愛的人能平安快樂吧!”
“很美好的願望,祝您新年快樂……”
路人的話仿佛有回音,繞在夏榆音耳邊。他想說,這也是他的願望,如果他愛的人真的想加入飛天意面神教,他也可以閉上眼表示支持。
他舉起易拉罐瓶子,對方也舉起瓶子迅速碰了上來,二人心領神會地一笑。
“過年快樂。”
“過年快樂。”
“親愛的觀衆朋友們,這裡是中央廣播電視總台……”八點了,又到了聽熟悉的開場詞的時間了,飯還沒吃完,電視隻能當背景音。
“兄弟!吃完年夜飯沒啊?”已經回老家去了的崔寅撥來視頻,他身後冰天雪地,燈光四射。
“還在吃,你這是在哪兒呢?”
崔寅盯上了夏榆音手裡的藕盒,“吃這麼好——我出來玩兒來了,給你拜個年。”
江聿也看見了他那邊拍出來的冰雪大城堡,問了一嘴,“看見艾莎了嗎?”
夏榆音一聽又笑起來,搖搖頭。
“怎麼了笑啥呢?你跟誰吃飯呢還?”
“問你看沒看見艾莎。”
凍的臉發紅的崔寅轉了一圈鏡頭,目之所及處全是人,還掠過了一個巨大的雪人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