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沒看見,看見雪寶了。”夏榆音笑意未減,順口回了。
“哎,你找到飯搭子了挺好!我這給你帶了特産,返工的時候給你拿去。”他揮着一串糖葫蘆,快要打到鏡頭上。
“行了,我就拜個年,你接着吃!新年好啊!”
“新年好,你玩得開心。”
視頻電話挂斷,崔寅咂摸了兩分鐘,怎麼“艾莎”的嗓音這麼熟悉呢。但對方聲音太小,自己這邊太吵,實在沒咂摸明白。
“艾莎,你看這個。”
夏榆音打開手機相冊,照片裡是晚上的樹叢,樹叢裡打着紫色的燈光,裝燈的容器做成了古代石燈的模樣。
這東西是他某個晚上在研究所的植物園裡看到的,吓了他一大跳。
“艾莎”看見照片,淡淡地開口:“像邪劍仙。”
江聿有時候是真的不太懂他的笑點,他以前說過自己講話有種冷箭射屁股的幽默感,雖然不是很理解,但應該不是壞評價。畢竟每次聊着聊着他總會笑倒在一邊。
比如現在,他自己就不知道邪劍仙哪裡好笑,值得笑成這樣。
笑得東倒西歪的人又撥到另一張照片,兩個自熱火鍋,滿是辣油,還沒有肉,升騰起的白氣遮蓋了手機鏡頭,整個畫面霧蒙蒙的。
那天是他們項目合作結束的日子,夏榆音請江聿來家裡吃飯聊表謝意,說是吃飯,其實就是煮面條,還沒煮成。停電的那一瞬,兩個人都蒙了,然後在漆黑一片的廚房裡“噗”地笑出來。
“怎麼辦,這能吃嗎?”
“不能吧,面剛放下去還沒軟呢,”夏榆音打起手電,看着鍋裡半硬不軟的面條,“不好意思啊,要不……吃點别的?”
“我帶了喝的,要不先喝點吧,”江聿看他在櫃子裡翻找半天,掏出來兩個自熱火鍋,竟然還沒過期,“配火鍋剛好。”
話音剛落,手裡的塑料袋“刺啦”一聲破了個大洞,飲料摔下來滾落在地,幾瓶玻璃瓶裝的果酒無奈宣告犧牲,響亮的炸瓶聲之後飄來甜香味。
“……”
“噗——”
自熱火鍋已經冒出咕嘟聲,他們看着滿地狼藉,不約而同地蹲下來,撿起還完好的瓶子,一人一瓶蹲着就喝開了。
“還挺香的,是吧?”夏榆音端起已經煮好的火鍋,放在膝蓋上,夾起幾根土豆粉呼呼吹氣。
“嗯,面條變火鍋,也算是改善夥食了。”
手電朝天,火鍋燙得菠蘿蓋微微發紅,眼前是玻璃碎片和仍冒着氣泡的液體,酒味、辣椒味混在一起,他們在一片廢墟中吃晚飯。在幹杯的時刻,眼前夜空炸起煙花,照亮藍黑色的屋子,夏榆音把手電關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江聿看着煙花出神。
“嗯……國際熊貓節?”
“好,熊貓節快樂。”
“同樂。”
那天和今天差不多,同樣的是他們斷斷續續地說了一整晚的話,同樣以夏榆音醉倒告終,不同的是自熱火鍋吃完了,年夜飯沒吃完。
春晚已經在倒計時,城市上空一片光華璀璨,整個世界隻能聽見火藥的爆炸聲。
江聿把夏榆音抱進卧室,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他俯下身湊近熟睡的人耳邊,嗓音缱绻。
“再一次祝你新年快樂,夏榆音。”
說完,他偏頭輕輕吻上那人的耳後痣,像風,卻停留許久。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那顆痣,藏在對講機後面,很隐蔽,随着機器的晃動若隐若現。相熟的日子裡,他不止一次盯着它看,被發現了就轉開頭。
再後來,他會在他們親密的時候用力地吻上去,這顆痣的主人偶爾因為羞憤推開他,但他會重新按住對方的手,翻過來繼續親。
這顆痣見證了他們最親密的時刻,現在,他再次短暫地擁有它。
“唔……”
夏榆音悶在被子裡,氣短地歎了一聲,江聿緩慢擡頭,給他擺了個舒服的姿勢。
深黑的眼神釘在睡着的人身上,半晌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耳後灼熱——全身都要燒起來,他睜開眼往身邊看去,房間裡黑洞洞的,空空如也,房間外也一片靜谧。
餐廳和客廳都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仿佛早些時候的場景隻是一場夢,夢醒了,其實隻有他一個人。
但他很快發現了那些事不是夢的證據。
飯盒A上的字條:“黃油雞翅可以放進微波爐加熱,蒸汽加熱會破壞口感。”
飯盒B上的字條:“海鮮不要隔夜,所以我隻留下裡面的紅豆,加工搗成了紅豆醬,你可以拌面吃。”
冰箱上的C字條:“牛奶和豆漿放在老地方,剩下的豆子在鮮蔬層,想喝但不想動手的話可以告訴我。”
……
夏榆音把字條全部摘下來,靠坐在沙發和茶幾的縫隙裡,一張一張地看。
淩晨四點半,昏暗的光線模糊了雙眼。等到天亮的時候,他撥出農曆新年的第一通電話。
“再次祝你新年快樂,江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