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江,第二天。
從保護站到其它研究平台,他們一天天深入,昨天的幹熱跟今天的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
近些年,這裡降水持續降低,不僅改變了薩王納生态系統,連帶着來科考的研究人員也艱辛了一把。
原來以為隻是徒步的時候難受,結果到了平台,發現依然炎熱。
夏榆音不動聲色地又灌了一口水。
“再讓我選一次,我一定不選生态學了。”
“晚了,過來拿表,”夏榆音從包裡抽出樣表,“今天要是結束得早,還能去看看那棵芒果樹。”
從知道要來元江開始,他心裡就蠢蠢欲動,五百年的芒果樹,怎麼也得抱一下。
他套好袖子,拿出設備,“觀測站的數據傳過來了嗎?”
“數據是宋存那邊統一管吧,我問問他。”
夏榆音心裡一動,按住同事掏出對講機的手,“我去找他。”
樹木掩映,不好找人,他在附近轉了兩圈才發現宋存靠在角落裡的身影。
對方拿着數據接收器,手指在上面移動操作,偶爾發出滴滴的聲響。
見狀,夏榆音站在樹後,眼睛半眯,目光銳利,他拿出手機,悄悄将這一幕錄了下來。
他不知道宋存對數據動了什麼手腳,但這一輪收到的信息肯定不敢直接用了。
攝像上的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宋存的手還沒停下,他正要上前,另一個人就闖入了鏡頭中。
“你幹嘛呢?”隊主任伸手奪過數據接收器,檢查了上面的信息,警惕地發問。
“噢,接收器壞了,我調試一下,現在沒問題了。”
夏榆音收起手機,從樹後走出來,摘下口罩,“找你半天了,數據都收好了嗎?”
“嗯。”
宋存把設備交給夏榆音,飛快看了他一眼,穿在夏榆音和隊主任中間溜走了。
鬼鬼祟祟,神情躲閃,非奸即盜。
“主任,麻煩您和趙副說一聲,讓他先帶組,我去一趟觀測站。”
觀測站大門開着,夏榆音還是敲了敲門。
“進,”裡面的研究員轉過椅子,看見來人,驚喜道,“喲夏哥,好久不見,有空約飯去啊!”
“沒問題,”夏榆音笑了,把接收器放在桌子上,“我來确認一下數據,這玩意好像有點毛病。”
研究員把設備連上傳輸計算機,檢查了一遍,“嗯……對得上,但是怎麼傳了兩次。”
“什麼兩次?”
“數據——我們一般是發一次,特殊情況下會重複發,但是現在也不是特殊情況啊,怎麼裡面有兩組。而且……”研究員指着多出來的那一組數據,“它有兩條傳輸路徑,一條是從計算機傳入的,另一條是傳出的,未知路徑。”
夏榆音看着計算機屏幕,面色冷峻,“能幫我把第二組數據備份,傳輸路徑記憶下來嗎,我把接收器上多出來的删掉。”
鍵盤噼裡啪啦一通後,夏榆音親眼看着數據被成功錄入雲端,臉色才放松了一些。
“謝啦,有空請你吃飯。”他敲敲同事的桌子,語态親和,聊着出了觀測站。
忙完這邊,夏榆音歸隊繼續研究任務,林間熱浪沖擊大腦,大半天下來竟然有點缺氧,他觀察了一下隊員的情況,好幾個正靠着樹微微喘氣。
“休息一下吧,脫隊打報告。”
他靠在樹根底下,簡單對付了兩口午飯。擡頭看向茂密樹冠的時候,他突然感覺有點無聊。
他發出一張卷雲的照片,清晨太陽還沒升起的時候拍下的,光線照到孤懸無影的雲上,散射出漂亮的霞色。
“随一張。”對面回得很快。
魚鱗狀的高積雲發着金光,厚處的雲塊呈暗灰色,能見日月輪廓。
“明天記得帶傘。”
[王八蛋 邀請你視頻通話…]
“嘁。”嘴上嫌棄,眼裡卻止不住笑意。
“你那邊天氣很好。”
江聿還待在辦公室裡,連窗簾也沒拉開,就靠着頂燈照明。一看就是又住在辦公室。
“把窗簾拉拉,大白天的,”夏榆音指揮視頻裡的人去拉窗簾,灰色的簾子一拉開,眼前一片明亮,“吃午飯了嗎?”
“我吃過了,你沒有吃——别跟我說你好好吃了,手上的面包袋子,我看見了,”江聿眼尖得很,唠唠叨叨的,“要好好吃飯,不要騙我。”
夏榆音自知理虧,“知道了——給你看,生态站的吊橋。”
他把鏡頭一轉,是一座極長的綠色吊橋,架在兩山之間,山谷風大,橋面晃晃悠悠的。
上面駛過一輛摩托車,還有零星幾個遊客,扶着護欄小心翼翼地走。
“你上去過嗎?”
“那肯定,走好幾趟了,風大的時候不好走,老感覺要摔下去。”
“我要是去,你給我當導遊嗎?”江聿笑了一下。
“特地為了這座橋來的話,就不是很有必要……不過這邊的植被很有意思。”
視頻畫面的是幾乎由石塊和燥紅土堆成的荒山,僅有的綠植又矮又小,其餘都是褐色的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