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夏榆音突然很想給江聿講自己看到的風景。

他看着江聿瞪大的雙眼，“你想聽嗎？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對面立馬急了，“聽。”

“聽什麼？”

“聽你說話。”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夏榆音站起來，徑直往一個方向走去。

視野瞬間開闊起來，一片草綠色占據了全部視線，夏榆音給江聿看身邊的樹，“這裡的海拔是442米，屬于熱帶季雨林和稀樹灌草叢林區——我負責的就是這一片。”

他看見江聿點了點頭，“我在地理書上看過。”

夏榆音笑了，“對，這叢草呢，叫希陶木，别的地方看不到，就這兒有。”

橢圓的葉子，大小形态不一，稍顯雜亂地生長着，不辨方向，不問生境。

“名字有什麼說法嗎？好像不是按性狀或者習性來命名的。”

“為了紀念西雙版納植物園的創始人蔡希陶教授，所以叫希陶木。很好聽的名字，是吧？”

“那你呢？你是什麼樹？”

夏榆音思考了一下，“我當榆樹就很好，橢圓平滑的葉子，随處可見。”

視頻裡的人也思考了一下，聽完夏榆音的話，他接道:

“榆樹高大挺拔，而且，它的葉子在太陽下是金色的，是很美的樹。”

“是你的樣子。”

聞言，夏榆音很快很輕地把手機扣到地上，不讓他聽見自己山崩海嘯一般的心跳聲。

在天高地廣的山野之間，他再一次聽到了風的聲音。

江聿拎着電話，一字一句地閱讀眼前的郵件，末了，他按下特助辦公室的通訊鍵。

“溫迎，十分鐘後，技術研發部開會。”

“收到。”

江聿還沒有告訴夏榆音目前的進展，事态複雜緊急，況且對方也忙得焦頭爛額，沒必要增添煩惱。

“數據恢複要多久？”江聿的指節敲擊會議桌，他沒有問“能不能恢複”。

技術總監在看到駐外領館的郵件之後就滿頭大汗，現在更是如坐針氈。

董事長的意思是“必須恢複且采用時間最短的方案”。

此情此景，他隻能點頭，手上腦中飛快計算，“三天。”

江聿點點頭，站起身，“就三天。”

時間不等人，對面很可能也已經采取措施了。

江聿沒有猜錯。

前些日子和宋存通電話的人預感不妙，ta迅速開完股東會議，指定了公司注銷督導人，報清所有财稅，而後盯着宋存的電話，眼神冰冷。

萬事俱備，ta的督導人站在所在州的商務部門口，等待大門打開，提交公司注銷申請。

“This is my application form. The latest annual report and tax clearance certificate have been copied to the Ministry of Commerce.”

（這是我的申請表，最新的年度報告和稅務清算證明已經抄送給商務部了。）

商務部的人拈起文件，擡着厚重的眼鏡，點點頭，“We will process your application as soon as possible.（我們将會盡快辦理您的申請。）”

機器将文件盡數吞入，督導人走出大門，擡手看了一眼手表。

顯示器上的代碼飛速舞動，技術總監盯得眼睛都要花了。

“江董，對方數據庫設置了多級加密的防火牆和自動攻擊系統，破解還需要一些時間。”

“對方的ERP系統出現異常，合理懷疑是在進行注銷流程。”

江聿合上筆，“你們繼續，我會和上級保持聯系。抓緊時間。”

“我當然知道要抓緊時間，宋，這件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揮，”宋存的通訊對象眉頭緊皺，看着眼前的計算機，“你傳過來的數據我已經收到了，做得很好，其它的你就不要管了。”

督導人站在ta面前，看着文件雪花一樣飄落在地，默默承受ta的怒火。

“You can delete the data first.（您可以先行删除數據。）”

“Damn it, you want me to go to jail?（該死的，你想讓我進監獄嗎？）”

ta的辦公桌上還擺着一個相框，裡面是ta大學畢業時和父母的合照，一家人衣着優雅得體，ta捧着鮮花，笑得張揚。

江聿也撫摸着桌子上的照片——山頂觀星那一晚，夜涼如水，足以撫平心中的所有焦慮。

“很快了……”

時間在緊張的時候總是不夠用。

江月的技術部門加班加點，對着五彩缤紛的顯示屏奮戰三日。

ta同樣撐着桌子看了三天顯示器，等了三天商務部的公章。

如ta所願，鏡片厚如啤酒瓶的商務部人員在三天之後用力摁下印章，正式将該公司從州zheng府企業注冊名單中移除。

“Your company has been officially deregistered.（您的公司已正式注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