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吧,假仇人。”崔寅翹着二郎腿,坐在卡座裡,叼着習慣大咧咧地道。
這個已經失蹤了快一個月的攝影師,冷不丁地又回到北京,冷不丁地給夏榆音打了個電話。剛見面他就發現了夏榆音手上那換了款式的戒指。
銀色的樹枝拱托着一顆霓虹藍色的橢圓形寶石。戴在無名指上。
“你戴着這個能做實驗嗎?”
“進實驗室之前會摘。”夏榆音端起紅色果汁,漫不經心地吸了一口。
之前某人就這個問題抗議了一天,問為什麼他就能一直戴着夏榆音要一天摘兩三遍。
“你用腦子想想就知道為什麼了,”夏榆音一左一右拎着兩個箱子,看着滿地狼藉狠狠歎氣,“行了,把這件事放下,過來收拾東西。”
某人拿摘戒指這件事軟磨硬泡外加威逼利誘,終于換來夏榆音對搬家請求的點頭。搬家實在是不小的工程,雖然行李的品類不多,但太零碎。夏榆音的收集癖大概這輩子也改不掉了。
江聿看着夏榆音堆了滿地的盲盒手辦唱片以及各種小垃圾,默默地聯系起了家具定制,重新訂做展示櫃。
兩個人一大早就開始收拾,午飯一人一碗面就算解決,一直忙到傍晚。
“……差不多了,洗個澡出去吃晚飯吧。”夏榆音破罐子破摔,往地上一坐,白眼直翻。
正如他之前悟出來的那樣,提議和執行各自分工。一個小時後兩人已經順利地端坐在餐廳裡。
“我有個東西給你。”
他在包裡認真掏掏,掏出一個長方形的小木盒子,推拉的蓋。
盒子裡是之前在元江的路邊小攤上買的挂件,夏榆音對它進行了大改造。他把原來的挂鍊拆掉,換了一根暗紅色的紅繩,自己磨了綠檀和白玉的珠子,鑽孔,給挂繩編了個金剛結和盤長結,拎起來俨然一個護身符的樣子。
打電話時他遮遮掩掩的,就是在畫設計效果圖。
後來一直沒想到要怎麼給他,怎麼提都顯得太刻意。現在突然覺得可以送了,或許就是最剛好的時候。
江聿捧着那個小東西,看來看去。
“怎麼了?”夏榆音看他那個樣子,以為他中邪了。
“喜歡。”
對這種想一百才說一、情感詞彙極度匮乏的人而言,能這麼說就表明他非常滿意。至少比以前的“謝謝”好太多了。
“那就好。”夏榆音笑起來。
“你還會做這個呢?”江聿已經在思考要怎麼把這個小東西随身攜帶。
“樹不是我做的,珠子和繩結是。”
江聿最後決定把它放在床頭,出家門的時候帶上。這樣就可以做到人在哪樹在哪。
“今晚竟然有星星。”
春末的夜晚還是涼嗖嗖的,天上雲層稀薄,依稀能見幾顆閃爍不定的星星。兩人互相拐着手,壓馬路。
本以為能浪漫一下,聽到點什麼新奇的酸話,結果某人盯着星星半晌,開口就是“我想到一個笑話”。
“什麼笑話?”
“有個人說,土星上全是土,水星上全是水。”
夏榆音反應過來了,趴在江聿肩膀上笑得話都說不出。江聿特地把最後一句留給他說,攬着他肩膀往前走。
夏榆音終于緩了會兒,繃着臉,“冥王星上全是冥王。”說完笑得更厲害了。
“好笑吧?”
“都賴你,看個星星講這麼無聊的笑話。”
“無聊你笑得這麼起勁。”
夏榆音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即使笑了冥王星十分鐘,但十分鐘後他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路邊新開的咖啡店上。街邊櫥窗五彩缤紛的,他的目光一路溜過去,時不時停幾秒鐘東看看西看看,再繼續下一家。
從街頭到街尾的來回,兩人走了一個多小時,路兩邊的商店被夏榆音從外由内看了個遍。以至回到家的時候,整個人被風吹得摸起來冰涼涼的。
一盞瓦數很低的小燈在玄關處常亮着,燈光顔色很奇怪,黃中帶粉,白裡透紅。也是因為太奇怪,兩人一拍即合把它裝在了家門口。
“我先去洗澡,然後——”
燈啪地黑了。
是夏榆音的後背摁滅的。
但此時需要立刻解決的問題不是背部傳來的鈍痛,而是脖子上掐着的、江聿的手。
在關上屋門的時候,江聿就跟在夏榆音身後。他不斷逼近眼前的人,毫無猶豫地伸出手,一把掐住了眼前人的脖子。
夏榆音低頭,看到那雙手青筋凸起,有些充血,手掌緊貼着自己的皮肉,指節幾乎包攏住整個脖頸。
“你怎麼——”
“了”字還沒問完,對方加大了力度,輕微的窒息感讓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慌亂不解之下隻能拼命呼吸。江聿俯下身,洶湧的吻随之落下。
說不出話就算了,這種時候不需要說話。
夏榆音在逼仄的空間裡伸出手,撫摸上對方的後腦勺。頭發是軟的。他在呼吸困難中努力擠出一句話:“怎麼跟小狗一樣……”
聞言,對方終于停了停,低頭靠在他肩膀上,“你今晚,一直在看路邊的店,很少跟我說話也不看我。”江聿聲音沉悶,聽起來非常不爽,“你不要這樣。”
掐着脖子的手松開了點,氧氣灌入腦中,讓夏榆音有了思考的餘地。無奈越思考越思緒紛亂,啞口無言。他的手還停在對方後腦勺上,手指埋進發絲裡,熱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