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一夜的冷風,方聽夏發高燒了,他吃不下任何東西吞了片退燒藥鑽進被子裡渾渾噩噩睡覺。
高燒伴随的夢光怪陸離,不停重複着大的小的幾何體,它們不停的旋轉跳躍纏着方聽夏,不讓方聽夏保持清醒。
方聽夏醒來時已經到下午四點鐘,他渾身冒着虛汗換了件衣服去廚房。
廚房裡保姆開始做晚餐,方聽夏盛了碗中午剩下的湯,端在餐廳慢吞吞的喝着。
保姆切好了菜,用圍裙擦拭着手走到方聽夏面前,她指着客廳桌子上比她膝蓋還高的大袋子,對方聽夏道:“昨天莫先生走時又提上了一袋東西,說是要給你的。”
方聽夏喝湯的動作一頓,問着:“确定是給我的?”
保姆點頭,“這回我記住了,莫先生說是給二少爺你的。”
“哦。”
方聽夏繼續喝湯心裡思索着,莫澤謙是給昨晚上的誤會進行補救?
他看也沒看那袋禮物,對保姆道:“你看看有沒有你需要的,沒有的話,幫我扔了吧。”
保姆驚訝,“不看看嗎?我瞧着挺重的。”
“不看了,他不是真的要給我。”方聽夏喝完湯站起身,“麻煩你看見我哥跟他說一聲,說我回老家了,可能要兩周後才回來。”
保姆更是訝異,“你自己回去?那我現在跟大少爺打電話,你先别……”
方聽夏關上門,保姆說了什麼他也聽不到了。
簡單帶了件換洗的衣服,方聽夏背着書包出了門。
從這兒回村裡需要坐大巴車,方聽夏買好了票坐上了位置等着司機發車。
車窗外站着一對情侶,女生手裡拿着一束花,男生又給她遞了一份禮物,兩個人緊緊相擁,女生依依不舍上了大巴車揮手告别男朋友。
方聽夏用手撐着腦袋看着這一幕,心裡感歎着,能夠在這個節日裡找到一個可以送禮物的,還能擁有一個送自己回家的人,真好啊。
他收回視線,腦子裡開始幻想每次回家都有人能夠送他的畫面,摸了摸額頭嘲諷一笑,應該退燒了吧,怎麼總想着有的沒的。
車子啟動,方聽夏把頭靠在車窗上,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風景。
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會下意識的逃避,方聽夏也不能幸免,他想一個人躲起來,慢慢的整理恢複,他想了很久能夠去的地方隻有他從小生活過的爺爺奶奶給他的小房間裡。
每次無人可以傾訴,無人能幫他開解,隻能自愈時,方聽夏總是喜歡窩在他的小房間裡,這是方聽夏每一次受傷最習以為常的事。
不過大抵以後沒人可以傷到他了,這次是最後一次。
大巴從平坦的水泥路開到山路,一路颠簸,方聽夏開始暈車。
車子抵達村口下車,方聽夏把上衣拉鍊拉到最高,迎着風步行二十分鐘才到爺爺的院子。
這個點大部分村民都睡了,他往爺爺院子裡的護欄内喊着,“爺爺,奶奶!”
喊了十來分鐘,屋子裡終于有了動靜,爺爺舉着手電筒,披着厚外套,很是意外地道:“聽夏!你怎麼回來了?”
屋子内的燈大亮,奶奶也起來了圍着方聽夏說話,“怎麼突然回來了?吃過飯了吧?”
方聽夏喝着熱水點頭,“吃過了,就是想爺爺奶奶了。”
兩位老人家一聽,高興得不行,又陪方聽夏說了會兒話,給方聽夏住的房間拿了一床新被子放過去。
方聽夏提着書包來到他睡了十幾年的房間,推開門後愣住了。
方爺爺見他站在門口沒動,抱歉地解釋着,“秀秀回這裡沒地方放玩具,爺爺想着這間房間空着,就堆在這裡了。”
秀秀是大伯家的小兒子,嘴甜很會讨老人家喜歡,爺爺奶奶很是疼愛這個小孫子。
方聽夏望着房間裡占滿整個地盤的玩具沒說什麼,“沒關系。”
方爺爺似乎松了口氣,“聽夏要是冷就跟爺爺說。”
給方聽夏添置完,老人家回屋繼續睡覺了。
方聽夏站在他房間中央,環顧着四周,開始出神,這間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小房間變了樣,房間裡的牆面被人畫得亂七八糟,書桌上全是小孩子的玩具和童話書,堆在牆角的零食,而他住過的痕迹全都被抹去。
這間房間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不屬于他的了。
洗漱完後,方聽夏躺在床上。
這一整晚,方聽夏都睡不着,房間比想象中的還要冷,他燒退了後開始鼻塞喉嚨疼,折騰一整晚根本沒辦法睡覺,就這麼睜着眼睛看着天花闆捱到第二天。
方聽夏起了個大早,去院子裡刷牙,聽見早起的爺爺奶奶說着話。
“聽夏怎麼突然來了?我聽老二家媳婦兒說聽夏在城裡學壞了,又是作弊又是打架的,這該不會是不想養他了,就又送回來了吧?”
方奶奶的聲音比小時候蒼老了許多,憂慮地道:“老大的秀秀偶爾回來給我們帶我們兩個老的都帶的費勁,聽夏回來東西沒哪裡放了呀,況且回村裡隻能幹些粗活兒,以後娶妻生子我們還要張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