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傳來幾聲麻雀的叫聲,季渝伸手往身邊摸了摸,沒有夠到人。
他緩緩睜開眼睛,發現窗簾還嚴嚴實實地關着,屋裡黑漆漆的。
廚房傳來煮着什麼東西的甜味,季渝坐起身想喊江時景,可剛張開嘴,他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靠,嗓子好疼。
他轉頭,看見臘八趴在一旁睡得正香。
什麼時候又進來了?
他把手摸上床頭想拿手機,就看見旁邊放着一杯水,摸了摸還是溫熱的。
這哪兒是談了個男朋友,這是談了個家務做飯全包的一體機吧?這也太會照顧人了。
端起水杯喝了幾口,腦海中不斷回想着昨晚結束後的事情。
因為衣服都被糟蹋,他先是讓江時景洗了個澡,找了件家居服遞給他。脫下來的衣服被扔進洗衣機,他沖了個澡就撲到床上,鑽進他的懷抱,順便還把霸占着自己位置的臘八丢了出去。
他裝作聽不見外面一聲聲哀怨的貓叫,抱着江時景睡得很香。
對了,衣服還沒有晾上。
把臘八蓋進被子,季渝下床去找廚房的江時景。
下過一晚上的雪,現在天氣已經轉晴,陽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來的光線更亮,從廚房的窗戶照射進來,刺得季渝眼睛難受。
“你醒了?”江時景看見他趿拉的腳步過來,伸出手把他攬進懷裡,“我開了窗戶,你穿厚點。”
“沒事,不冷。”季渝的頭在他的懷裡蹭了蹭,長發因為靜電炸了起來,被江時景捋順,他看了看鍋裡一塊一塊的白色物體,“你在熬梨湯嗎?”
“嗯……”聽到這話,江時景眼睛突然有些不知道該往哪兒看,“昨天不是……我怕你嗓子難受,就做了點冰糖雪梨,正好看見冰箱裡有。”
“啊,那應該是我媽什麼時候給我拿來的,這幾天我也沒開冰箱。”
季渝打了個哈欠,從他的懷抱裡退出來:“我去晾衣服。”
“我晾上了。”
“那沙發……”
“……我也清理過了。”
“……哇,你好賢惠。”
季渝沒找到事情做,正不知道該幹嘛的時候,腳邊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在蹭,季渝彎腰抱起臘八:“那我去給他添點水,你先做,我就等吃了。”
季渝拍了拍江時景的胳膊,還在肱二頭肌上捏了一把。
手感真好,昨晚怎麼沒想着捏捏。
“等一下。”江時景拉住他的手腕。
“怎麼?”
一枚溫柔的吻落在季渝的額頭。
“好了,去吧。”
把臘八放在地上,給他倒上水,自己蹲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地摸了摸額頭。
哇塞?
傳說中的早安吻!
原來心情會這麼好。
臘八其實并不怎麼餓,舔了兩口水就踹了一腳自己沒出息的鏟屎官。
季渝差點倒在地上。
親閨女,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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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臘八等了一會,江時景把煮好的冰糖雪梨,還有蒸好的包子,一起端了上來。
看着江時景穿着并不怎麼合身的居家服,季渝突然有一種虐待他的感覺。
但是說讓他帶幾件衣服來是不是太奇怪了點?
還是給他買吧。
反正也不在這住,有兩件換的就行。
決定好,季渝接過江時景給他盛好梨湯的碗:“謝謝男朋友。”
江時景耳尖瞬間變紅。
這麼好哄?
拿起勺子,季渝吹了吹,第一口先給了江時景。
果不其然,更紅了。
好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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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景坐到對面,季渝懷裡的臘八就跑到對面的人腿上。季渝大腿上突然涼了一塊,有種被抛棄的感覺:“這真是親閨女,說跑就跑了。”
擔心貓毛掉進碗裡,江時景還是把他抱了下去。
“你怎麼當爹的,居然把閨女丢掉。”
江時景擡頭看着季渝,慌張地又想把臘八抱起來,季渝攔住他,看着他的樣子笑得有些喘不上氣:“開玩笑的,你也太實誠了。”
陽光漸漸偏離窗戶,房間有些暗了下來,季渝一口一口喝着,突然想起什麼。
“對了,昨天沒來得及問,那個在門口拍門的,還有那個喜歡你的……吳玚是嗎?”季渝想了想,看江時景點頭,他又繼續說,“還有你,怎麼回事啊?”
江時景剛想開口,季渝又伸手喊了一下停:“當然不想說也沒關系,我就是聽見事情和你有關,我表達一下合理的關心。”
“沒事,我的事情你應該知道的。”
季渝的嗓子還是有一點沙啞,江時景又給他盛了一小碗放在面前,思考着怎麼開口。
“我們都是濱大的學生,同一屆,我和吳玚是室友,他們兩個……之前在一起過,從高中到大一。”
當時江時景進了學生會,在開會的時候,看見了同一個部門的孫洲。因為吳玚給他看過照片,他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不過江時景不是會上去打招呼的性格,就當做沒看見。
可孫洲在散會的時候湊了上來,問他是不是江時景。
他怎麼會認識他的,江時景還是點頭。
“咱們一個專業啊,上次你幫你們導員調設備的時候我見過你。”
這追根溯源得有些太深,江時景實在是想不起來。那天開會的時候很多人,他隻是因為坐在第一排,又因為老師記住了他,就被叫了上去。
很簡單的事情。
江時景點點頭:“你好。”
簡單自我介紹之後,孫洲便離開了,這段小插曲發生和結束得都很快。
他就當新認識了一個人,但沒怎麼放在心上,除了學生會活動,兩個人幾乎也碰不到面。
“但是換屆的時候,我們又碰上了……”
江時景見季渝聽得認真,一直沒有吃什麼,就往他的碗裡夾了個包子:“邊吃邊聽。”
季渝點點頭,整個塞在了嘴裡。因為這是周曉自己包的,她清楚自己家兒子吃東西是個什麼樣子,便包得小了一些。
她對此的評價是:“跟隻耗子似的,就知道往裡塞。”
季渝邊嚼邊聽。
當時換屆大選,江時景和孫洲都競選了學生會長,江時景下來後出于禮貌和他說了聲加油。
孫洲不知道是太緊張了還是怎麼樣,上台時還絆了一下,台下爆發出一陣笑聲。
這在任何一個競選人心裡聽着都不會很開心,江時景轉過頭,出門前看了眼整間教室的人。
“因為他太緊張,一直結巴,毫無懸念的,會長的職位沒有落在他身上。”
季渝終于咽了下去:“那是你嗎?”
“嗯。當時競選會長的人其實不多,因為不管哪個部門的部長都能拿到一些好處。有的人點到為止,就選擇了部長。到頭來競選會長的隻有我們,所以副會長就是他了。”
季渝點點頭,對着江時景豎了個大拇指,聽他繼續講。
一開始,孫洲還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還和江時景說恭喜。
可之後的某一天,江時景就覺得他們之間的氛圍變得有些奇怪。他從導員辦公室裡出來,正好和孫洲擦肩而過,他還想打個招呼,可那人就像沒看見他一樣。
江時景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後面才知道成績出來了,要開始評獎助學金。
“他因為獎助學金的事情對你有了意見?”
“對。雖然我當時也不知道我會拿到什麼等級,但是既然在這個位置上就肯定會有。”
所以江時景并沒有很期待,可當最大的國獎落在自己頭上的時候,他還是有些開心。
因為家裡剛發生一些事情,他很需要這筆錢。
可是國獎的名額,在學生會裡隻有一個。
孫洲就像變了個人一樣,開始在老師面前不斷刷存在感,甚至跑去幫學院主任端茶倒水。
不知道怎麼,自己是同性戀的事情就被爆了出來。
“我不怎麼看校園表白牆,這事還是趙嘉祥告訴我的。”
原本就有很多人喜歡江時景,一夜之間就都轉了風向一樣——
“我就說他怎麼一個都不談,還以為清心寡欲,結果沒想到……”
“我靠,我還說怎麼看他和他室友勾肩搭背……”
“那天我還看見一個學弟給他……”
“我也看見過,我還見過他和學生會的……”
鋪天蓋地的謠言砸在江時景的身上。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們造謠的另一方是誰。
“這也太過分了,同性戀怎麼他了,吃他家飯了還是影響他們家傳宗接代了?”
季渝氣不打一處來,想想當時江時景的處境就替他委屈,手一拍桌子差點說了髒話,但話到嘴邊拐了彎,還是以一種比較文明的方式說了出來。
江時景隔着桌子拍拍他的頭,安撫這隻炸毛小獅子。
“我沒有在意,我根本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做過什麼沒做過什麼我心裡很清楚。”
于是江時景像平時一樣上課下課,出席學生會活動,例行開例會。
但台下的竊竊私語還是影響到了他的學習和工作。
“這也……”
江時景打斷他,手順着他的肩膀滑下來,握住他放在桌子上攥緊的拳頭。
“畢竟我真的是同性戀,也沒辦法說什麼,被知道就被知道吧。”
現在還有了一個這麼好的男朋友,會替他說話,還和自己分擔憤怒。
這件事情在江時景這裡就算這麼過去,可有一天,風向突然針對到了他的室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