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是江時景開車，先分别途徑了兩人的家把臘八和周曉給他們的東西放下，江時景在抽屜裡拿了鑰匙，接着驅車往自己父母的家走。

季渝坐在副駕看着越來越偏的路，轉頭問江時景：“一中離這邊很遠了吧？你當時是住校嗎？”

“對。”江時景拐了個彎，路途的風景越來越熟悉，他的思緒好像也回到了過去，“周五放學後回來，周日下午再回去。”

“那你周五到家應該很晚了吧？”

“那時候我爸會過來接我，所以還好。”

江時景看着窗外，突然想到什麼，伸手指了指另一邊的馬路：“這邊還有夜市，晚上回來我們就會在這邊買點東西吃。”

季渝看着他指的位置。因為冬天和過年的原因現在變得光秃秃的，還有幾個被雪覆蓋住的小車，他看見上面寫的是烤肉飯。

季渝揉了揉肚子。早上從周曉那出來一直到現在他都沒吃什麼，現在已經有點餓了：“等夏天這邊熱鬧起來了你帶我再來一趟吧，我也想嘗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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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拐進一個老式小區，在其中的一棟停了下來。季渝下車擡頭看了看這個地方——牆上紅色的漆被太陽曬得有些開裂，最下面還有小孩子塗塗畫畫的痕迹。

一家倉庫門上還貼了張A4紙，上面寫着“車庫門口禁止停車”，年頭很長，除了膠帶貼着的位置其他都已經泛黃，邊角處也因為長時間風吹雨打被撕裂了。

江時景把車停好，看着季渝盯着的位置，跟他說：“那個是住我們家樓下的叔叔家的倉庫，這張紙都不知道貼了多少年了。”

季渝點點頭，跟着他上了樓。

他家在這棟樓最中間的單元，要爬五層，季渝每經過一家都要看看門口貼着的對聯。

有些人家門上的福字鬥方的金粉都被磨掉了兩塊，看樣子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

樓道裡的感應燈随着兩人上樓一層層變亮，季渝盯着前面的腳步，看着他的影子打在自己腿上。突然視線裡的這雙腿在一戶什麼都沒貼的門前停下。他看着江時景打開了門。

屋子裡黑漆漆一片，江時景讓季渝站在門口，自己去把電閘打開，點亮客廳的燈。

房間裡整潔得一塵不染，像是不久前剛有人收拾過。客廳的沙發上鋪着白色的毛茸茸的毯子，挨着窗戶的那邊還放着一個很大的玩具熊。

江時景把拖鞋放到地上：“歡迎來到我家。”

季渝在他的帶領下走了進來，低頭把自己的鞋擺好。拐進客廳時一下子就看見了電視櫃上放着的遺像。照片中兩人抱在一起，看着鏡頭，笑容可掬。

他不自覺就站定了，對着照片微微鞠了一躬。

做完這個動作後，他才走上前，彎着腰看那張照片，小聲地打了個招呼：“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江時景的男朋友，我叫季渝。”

照片中的背景是一片海灘，海裡面有一塊很大的石頭，上面寫的字有些模糊。可季渝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是濱城海邊的一個角落，他小時候也去過。

每到夏天，那個地方就有很多家長會帶孩子去玩，那麼估計給兩位拍照的就是江時景了。

他當初選照片的時候到底是怎麼挨過去的。

抿了抿唇，他壓下心中的酸澀，總覺得想對他們說些什麼，但江時景就在自己身後，他隻能把話藏在了心裡——

叔叔阿姨，江時景現在是一個很成熟的大人了，穩重可靠，也幫了我很多……而且他身邊還有很多的好朋友們，畫畫也能養活他了。

想到這裡，他撇了撇嘴，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又翻騰起來。

多虧了你們，他長成了一個很好的人。

他有在一步步往前走。

你們不用太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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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景站在旁邊，看見他這個樣子心裡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酸楚。

季渝眨了眨眼睛，收拾好心情直起腰，對着江時景笑了笑：“你爸爸媽媽長得好好看。”

江時景點頭：“他們都說我長得像媽媽。”

季渝比對了一下，笑着說：“真的很像，特别是眼睛。”

都很溫柔。

江時景坐在沙發上拍了拍，讓季渝把羽絨服放到一邊，坐在他的旁邊。

他說：“其實我經常會回來一趟，我媽媽她不喜歡家裡太亂太髒，所以我會打掃一遍再走。”

季渝點點頭，手指蹭了蹭柔軟的毯子：“你家裡的沙發也是這樣的。”

“我媽媽給我養成的習慣，不鋪點什麼我會感覺奇怪。”江時景笑着把毯子上的一個皺褶拽平整。

“很舒服。”季渝往後靠了靠，“你小時候經常坐在這裡看電視吧？”

“沒有，我不怎麼看。”他搖搖頭，指着旁邊被大熊霸占的沙發床，“我一般都躺在這裡，有時候還會趴着寫作業。”

“你小時候居然不看電視，我都和我媽搶遙控器。”季渝有點不敢相信。

“我沒有什麼特别喜歡的電視節目，我爸媽看得比較多，我就會和他們一起。”

原來這個人真的從小到大都一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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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不餓？”江時景問他。

“還好，一會再吃吧，我想去看看你的房間。”

江時景點頭，站起身帶他往卧室走。

季渝發現江時景的卧室和自己想象的幾乎沒有差别。刷着白漆的牆有些發黃，一個被鋪得整整齊齊的床，還有被放滿了各種教輔書的桌子。

他走過去，在書桌前坐下，開了句玩笑：“這就是學霸坐的位置嗎？”

江時景笑着把他臉頰邊上的一縷頭發攏到耳後：“你成績不是也挺好的嗎？”

“和你比起來我成績還算好嗎？”季渝指着上面書架，“能看看嗎？”

江時景點頭：“當然可以。”

季渝打開台燈，随手拿了一本高中數學的練習冊，翻開看到密密麻麻字後下意識合上了。

“怎麼了？”

“……沒事，就是感覺看到了天書。”他又打開，從第一頁翻到了最後一頁。每一道題都被認認真真地做了一遍，錯題旁還貼着便利貼，上面寫着解題思路。

紅色，藍色，黑色的筆迹描繪了他的一整個學生時期。

“你的字很好看。”季渝評價了一下，“不過我真的以為沒有人會把這個做完的。”

江時景：“不做為什麼要買？”

“……為了圖個心裡安慰？”

季渝就這樣把書攤開放在桌子上，一本一本地翻看着。

他突然有種和小時候的江時景重合的感覺，那時候他一定也是坐在這裡低着頭認真寫作業的。

不論是哪一本、哪一頁，字迹都很工整。季渝突然想到之前上學的時候老師說：“有些人的筆迹一看就知道沒有好好寫，跟狗爬的似的。”

那麼江時景一定是用心完成的。

他把習題冊都放了回去，拿下一本文件夾：“這個是什麼？”

“應該是我之前畫的畫吧。”江時景打開看了一眼，第一頁就是一張素描，上面是一個中年女人，他想了想，“我記得這個是我剛上高中的時候畫的。”

“畫得好厲害，不過這是誰啊？”

“我的高中班主任。”

“看着就很嚴厲。”

“确實。”江時景笑着往後一張一張翻給季渝看，後面素描變得很少，基本上都是塗鴉，有的旁邊還寫着計算過程，一看就是算題的時候随手畫的，可是不管多麼随意的畫作都被一張張都被保存了下來。

江時景的家人都很愛他。季渝微笑着往後翻看。

“她是我們語文老師，當時古文要是背不下來要去門口站着直到背下來為止。”

季渝想到那場面感同身受：“我們老師也是，所以我那段時間經常站門口。”

聽到這話，江時景低頭看着季渝：“你背不下來嗎？”

“我總寫錯字。”

季渝想到那時候的事情還覺得有些好笑，他低下頭，又翻閱了一會，突然想到什麼：“你家有相冊吧？”

“好像在我爸媽的房間。”

“我能過去看看嗎？”

“當然。”

季渝跟在江時景後面走到了另一個房間，剛打開燈他就注意到牆上挂着的一幅很大的結婚照，看到兩人後他又小小地震驚了一下：“你爸爸媽媽長得真的很好看。”

彩色的照片最能表現人的生機活力。

江時景跟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下，笑了笑：“小時候我家親戚來的時候，每個人都要說一句這張照片拍得很好。”

“真的很好。”

季渝看着謝樂怡穿着一襲婚紗，手上捧着捧花，坐在椅子上笑容甜美。而江宏朗把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笑得有些僵硬，一臉緊張的樣子。

可就算這樣，也擋不住他的帥氣。

“叔叔很喜歡阿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