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時景沒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翻找相冊的手停了一下,随即承認,“對,我媽說我爸追了她好幾年。”
“我就說怎麼看着叔叔這麼緊張。”
江時景明白過來,低頭笑了:“我爸和我說,當年拍這個婚紗照的時候他手都在抖,手心都是涼的。”
季渝也跟着他笑。
因為爸爸媽媽都是充滿愛的人,所以江時景才會這麼直白地示愛。
看到江時景已經把相冊找了出來,他便湊到他的身邊。
相冊的表面有些落灰,江時景在房間看了一圈沒有找到可以擦的東西,幹脆用手掌拭去後平鋪在床上,兩個人就這麼蹲在旁邊看。
前面一大部分都是江宏朗和謝樂怡的結婚照,有些和牆上挂着的是同一個系列,有些是在外景,謝樂怡手上拉着氣球笑得很開心,還有婚禮現場兩人敬酒的畫面。
每一張的幸福都要溢出來了,他們笑得很燦爛。
江時景下意識用指尖蹭了蹭照片上父母的臉龐。
季渝心裡有些難受,他小步挪着直到腿貼上江時景的才停下來。
江時景知道他又在安慰自己了,為了不把氣氛變得太奇怪,他加快速度往後翻到自己的照片。
小小的他躺在嬰兒車裡,沒有哭鬧,眼睛睜得很大,對面前的相機感到好奇,正在伸手抓。
季渝伸手戳了一下照片上的臉:“你小時候肉肉的。”
“我記得他們說我剛出生的時候七斤多,還說我讓我媽受了不少罪。”他往後繼續翻,這幾張都是他躺在嬰兒床上,或者是被爸爸媽媽抱在懷裡的樣子。
僅僅是嬰兒時期就占了好幾頁。
繼續往下是他會走了之後,穿着厚厚的衣服哒哒哒往遠處的爸爸那邊跑,小手還舉起來攥成拳頭保持平衡。
“好可愛。”季渝指着這張照片。
“……”
他突然想到了季渝之前說的那句“别說這種話”,現在有些能感同身受了,他低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繼續往下翻。
在之後就是幼兒園,他坐在課堂上低着頭拿着蠟筆不知道在畫什麼,舌頭伸出來舔了舔嘴角,很認真的樣子。
“你那時候就開始畫畫了啊?”
“當時還沒上繪畫班,隻是課上畫着玩。但是我記得應該是這堂課過後,我就被送去畫畫了。”他歪着頭看季渝盯着自己照片的樣子,“老師說我很有天分。”
“沒想到一畫畫到現在,江大畫家還可以用這個技能養活自己了。”季渝調笑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真得感謝一下你的老師。”
“我也這麼認為。”
其實初中那段時間他也想過放棄,學習之餘再來畫畫的話實在是太累了。但老師那邊就是不肯放人,一直和他說讓他堅持下去,一定會有成果的,他真的很有天分。
看到老師這個樣子,江時景也說不出來拒絕的話了,隻能硬着頭皮學。
如果沒有他那段時候的堅持,江時景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季渝往後翻了幾張,很多都是江時景畫畫的樣子。
從家裡的書桌上,從繪畫班裡,還有坐在湖邊。
那時候他已經戴上了紅領巾,上了小學。
江時景看着季渝因為靜電有些翹起地頭發,伸手幫他壓了下來。還沒摸兩下,就聽見季渝問:“這個小孩是誰?”
江時景看過去,發現季渝手指的是一個抱着自己胳膊的小男孩。
他努力思考了一下:“應該是秦應吧。”
“他為什麼這麼抱着你?”
季渝的語氣已經變得有些不好了。
這孩子怎麼小時候就這麼讨厭。
江時景盯着照片看了半天,腦海裡隻有零星的記憶:“好像是他不想回家,拖着我和他玩……不過我也記不太清了。”
“我們都沒有合照。”
這句話就開始有點賭氣了。
江時景聽到這個語調瞬間明白過來,他湊近季渝的臉,想把他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你吃醋了?”
“我沒有。”
“你就是吃醋了。”
“我沒有!”季渝擡眼瞪了一下他。
“那你想拍嗎?”江時景換了一種問法,手機已經從兜裡拿了出來。
“……”季渝瞥了一眼他的動作,“你想拍也行。”
江時景笑着把他摟在懷裡,伸手比耶:“看鏡頭。”
季渝擡起眼皮,做了和他一樣的動作,呲了下牙。
再後面的照片基本上都是江時景學習的樣子,在班裡被老師拍下來的,在家裡被父母拍下來的,就在他的側面,離他的臉很近。
“你學習的時候好認真,阿姨都快貼在你的臉上拍了,你沒感覺嗎?”
江時景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我記得拍這張照片的時候我在做一道很難的題,她拍完後給我看我才知道。”
季渝感歎了一下。
不愧是學霸。
他大學的照片很少,江時景也沒怎麼記錄過自己的生活,而且就在本地,打個車的功夫就能到家。
季渝還挺遺憾沒看到江時景大學時候的照片的。
江時景打開手機找了找,在相冊的最下面找到一張自己在學生會開會的時候他們拍的照片。當時他穿着一身正裝,站在報告廳前台的中央,正說着什麼,表情嚴肅又認真。
“這是你當上會長之後嗎?”季渝接過手機看了看,在旁邊的角落裡發現失了焦的孫洲。
“對。”
他翻了個白眼當沒看見,點了分享到自己的微信上後這才發現不對勁:“你這備注什麼意思,什麼叫‘撒嬌小渝’?”
江時景嘴角含着笑,沒答,反過來問:“那你給我的備注是什麼?”
季渝拿出手機,江時景接過來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那你這個‘大哭包’又是什麼意思?”
“你本來就愛哭啊。”季渝為自己辯駁,“你在我面前都哭了多少次了?”
“那你也沒少對我撒嬌啊?”
“……”季渝已經不想再強調自己沒有撒嬌的這個事情了。
他把兩個手機都按滅,繼續翻相冊。
再往後面是兩個老人的照片,坐在院子中央,笑得很慈祥。背後是農村的小平房。
“這兩位是……?”
“我的外公外婆。”
季渝突然意識到什麼,皺眉問他:“你過年不回去看他們嗎?”
江時景搖搖頭:“去年回去過,他們不是很能理解靠畫畫賺錢,總覺得我不務正業。而且我不是自由職業嗎,之前經常回去的時候就會被他們說‘别沒事就往家裡跑,讓别人看見以為你沒工作’。”
季渝了然。
老一輩的人确實不太懂畫畫這些事情,而且總是回家的話會被當成沒出息。
“那你什麼時候再回去啊,他們雖然這麼說,但肯定是想見你的。況且這大過年的。”
“我原本是打算今天回的。”江時景撓撓頭,猶豫了一下,看着季渝的面龐,聲音變得有些小,“今天……是我爸媽的忌日。但是我又怕我回去之後他們會想到這些事情,讓他們不開心的話,我……”
他撓了撓頭,聲音也降了下來:“我就總會覺得我回去是個錯誤。”
真的是今天……
因為江時景特意在今天把自己帶回來,他本身就有預感了來着。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隻能把頭靠在江時景的肩上,伸出雙手抱住了他,像哄孩子似的在他背上拍來拍去。
江時景抱着他,搖了搖頭,頭發蹭在季渝的頸間,和他的長發攪在一起,有些癢:“我沒有很難過,我就是有點想他們。”
“……所以你回來看他們了。”季渝擡着眼睛,正好能看見牆上的婚紗照,後面的話也不知道是在和江時景說還是和他的爸爸媽媽說,“他們也一定能看見你,看見你過得很好,他們就放心了。”
“嗯。”
“而且……”
“嗯?而且什麼?”
“沒什麼。”季渝吸了吸鼻子,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而且我也在陪着你,你不用一個人承受了。
季渝的手順着他的胳膊滑了下去,找到他剛才因為擦相冊還灰撲撲的手心,鑽了進去,緊緊握住。
江時景抿了抿唇,明白了他的意思。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