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房子四處蒙着白布,夜色透窗打在這些東西上,讓那張黑白照片和站在門口的照片主人公顯得十分荒誕,他在祭奠他自己。
茶幾上的刀具太過吓人,江佩軒抱着花的手已經麻木,把花往前推的同時自己擠進房間。
宋霁雲推開的動作慢了一步,血紅玫瑰到了他手裡,沒有光源的房間裡看着紅的發黑,他低頭掃了眼,擰眉拉住江佩軒胳膊,說:“沒什麼,出去。”
“你要幹什麼?”江佩軒回頭問他,眼裡是混雜着心疼的疑惑,跟剛才強撐着笑的模樣判若兩人,有點要被折磨瘋了,提問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自己腦子不太清醒,說不出有用的話,隻能一次次重複,“你準備這麼多刀是要做什麼?”
宋霁雲避開他的視線,松開手往旁邊讓了一步,冷聲說:“你走吧。”
江佩軒反手拉住他胳膊,邁步湊到他面前,擠着花跟他說話,“你是要去找榮天昊?還是要去找誰?”
宋霁雲退着要走,可已經被逼到了背靠牆的地步,兩個人之間近的馬上要貼在一起,互相溫熱的體溫糾纏着,他臉色逐漸沉了下來,眼皮一耷拉,十分不耐煩的看江佩軒,不再說話。
江佩軒根本就不怕他這個表情,隻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可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問不出答案來。
“是因為那次結的仇,還是什麼原因,又或者你要去找别人,還是要自殺?”
“滾出去。”宋霁雲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說。
三個字給他心口砸的空蕩蕩,江佩軒愣到身上的冷意逐漸消失,人才從一片茫然種回歸意識,他有些倉促的對宋霁雲笑了下,轉身兩步到了門口,離踏出去一步之遙,還是覺得不甘心,又轉身看他,“當初有人說你暗戀我,總不能是想殺了我?”
“那帖子是我找人發的。”宋霁雲臉在黑暗中轉過來,嘴角扯開笑意,“從你第一次跟我說話,我就已經為你準備了一把刀。”
江佩軒冷不丁打了個寒戰,也扯開些笑,“要不你還是殺了我。”
“你想陪我?夢裡吧。”宋霁雲冷笑說,随手把花扔了,到門口把人推出去。
摔門聲在樓道裡回蕩了幾次,江佩軒保持着推門的動作愣了好久,久到下面樓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才猛地回神下樓。
他下了一半樓梯,看見張瀛焦急的上來,就搖頭說:“沒事,回去了。”
樓道裡也沒有燈,這一晚的所有情緒都溶在無處不在的黑暗裡,激烈、冷漠、了然、妥協,都跟着夜晚混成了墨色暈開,悄無蹤影的消散,等天一亮,就都會消失匿迹。
路燈光又像個倒扣的碗站在路中央,江佩軒慢悠悠晃進去,再慢悠悠晃出來,從宋霁雲家到他家隻需要兩小時,他這場夢隻需要兩個小時就能徹底清醒過來。
他還應該感謝宋霁雲,在最後一刻告訴了他真相,不至于讓他為一個騙子難受一生。
“早點睡覺,有事給我或者張汀打電話,如果不想一個人待着,你就跟張汀去奶奶那裡。”張瀛把人扶到卧室,神色如常囑咐他,聲音有些沉,但面前的人估計分不出區别。
他隻能盼着天亮,希望太陽出來後一切都能恢複正軌。
江佩軒躺在床上幹瞪着眼一直到聽見外面鳥叫,然後身體代替大腦接管了他,強迫他一覺睡到下午,再睜眼時,風正吹動窗簾發出呼呼聲。
他下床走到窗邊,拉着窗簾看見外面烏雲密布的天,風吹的耳邊都是呼嘯聲,江佩軒站在窗口被吹了兩個小時,又躺回床上去睡覺。
這種重複的行為持續了兩次,再醒就是在醫院了,張汀趴在他病床邊,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麼。
“疼。”
江佩軒伸手戳張汀臉,對方猛地驚醒,坐起來手忙腳亂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才問:“哪兒疼?怎麼了?”
“臉疼。”
江佩軒用沙啞的聲音說完一顆滾燙的淚從眼角滑落滴到耳朵裡,張汀頓時沉默下來,抽出張紙把那那顆淚擦了。
他任江佩軒哭了會兒才點頭說:“是疼,也應該哭,還應該打他一頓。”
說完對上江佩軒視線,無聲歎氣搖頭,“找不到了。”
江佩軒收回視線望向屋頂,不管眼睛瞪得多大也容不下那麼多淚,又疼又恨。
他真的恨,小時候被強拉着,眼睜睜看着爸媽離自己而去時他都沒恨過。
現在他是真的恨,恨自己不争氣,恨自己不長腦子,恨自己輕而易舉就把心交出去,其實最恨自己……活着。
人怎麼會因為另一個人的離開而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