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月面色古怪,往黑色勁裝遮擋的地方看去,意味深長:“你把我當朋友?”
上官沐曦“騰”地往後退了一步,面紅耳赤辯解:“這不是一回事!”
下巴被擡起,那雙如春水般多情的暗金色眼眸貼了上來,柔和地問:“是我親得太兇了嗎?我看你明明很喜歡。”
唇齒相融時的急促心跳猶在耳邊,唇上仍留有酥麻癢意,上官沐曦壓下心中異樣:“且不說男子相戀不容于世,我……我們隻是朋友,你居然這樣侮辱我!”
“侮辱!?”鳳眼中流露出驚愕:“你覺得這是侮辱?”
“不然呢?”上官沐曦說得傷心起來:“我真心實意将你視作摯友,傾心相待,你這樣對我,豈不是侮辱了我們之間的情誼!”
記憶裡,對方在七絕山上含羞帶怯說出的話曆曆在耳,孔月緊鎖眉心,如數複述:“日夜同床共枕,以靈魂至交、半身相稱,你覺得這是朋友間該做的事?”
“我……”做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被孔月一一點出後,上官沐曦一時語塞。
長生鎖被拍到胸膛上,紅衣人氣勢洶洶,對他步步緊逼:“我再問你,若隻是朋友,為什麼要互贈信物,許諾相偕共老?為什麼要做普通道侶一輩子都不會做的事,在彼此神魂打下精神刻印?”
“是你自己心術不正,才會胡思亂想!”上官沐曦忍不住駁斥。
“我心術不正?我胡思亂想?”孔月将他逼到角落,後方退無可退:“不是你撩撥我在先嗎,上官沐曦!你扪心自問,難道沒有對我動過心?”
上官沐曦反駁得一句比一句大聲,幾乎要喊出來:“沒有!從來沒有!我是個正常男人,将來要娶妻生子傳宗接代的!怎麼會對你動那方面念頭!”
娶妻生子,傳宗接代。
字句如千斤重錘轟然砸向胸腔,鈍痛在肋骨間回蕩。
“好!好極了!”
孔月怒極反笑,手指攥到青白,尾音帶了将斷未斷的顫抖:“原來是本座自作多情!”
上官沐曦不僅沒愛上他,還對他捧出的一片真心嗤之以鼻!
莫不是心裡裝了别人,是慕容家那個号稱有傾國傾城容貌的未婚妻,還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小師妹?或者,注定要和未見過面的聖女、醫仙結成正緣?
明明上官沐曦才是被強吻的那個,可是看着孔月紅了的眼圈,心空落落的像破了個洞,一抽一抽的疼。嘴張張合合,怎麼也說不出接下來的話,隻想着擡起袖子,擦掉那雙好看眼睛中積蓄的淚水,再抱着好生哄一哄。
不成不成,之前的舉動太沒分寸,已經招緻月兄誤會,怎麼能繼續招惹他呢?
心底的聲音嚴厲訓誡着,所以上官沐曦僵硬站在原地。當孔月轉身離開時,上官沐曦始終沒有伸出手,做出挽留。
*
受了挫的大魔頭闆着臉,暗中護送上官沐曦下山。等上官沐曦到了客棧歇下,這才默默離開。
小一深感自己使命重大:【宿主,您不要灰心呀!從行為分析後的數據演繹結果來看,主角喜歡您的概率為百分之九十三!數據是不會騙人的!】
【是嗎?】孔月心下稍定:【在衍生位面,是沐曦對本座窮追不舍,先對本座示愛。為何到了這個位面,他的每句話、每個舉動和前世分毫不差,結果截然相反?】
小一絞盡腦汁:【宿主,兩個世界的主角确實是同一個人,可能是設定不同導緻行為差異。比如那個主角天生喜歡男人,很快接受了自己喜歡您的事實。這個沐曦從沒接觸過這方面的事,隻知道有男女情愛,腦子沒法轉過彎。】
這話并沒有安慰到孔月,反而使他感到郁悶。
若是沐曦一輩子都不開竅,他該如何自處?眼睜睜看着沐曦成親?和别的女人被翻紅浪、呢哝軟語?
外頭擺了戲台,有戲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兒。
那旦角兒作鬼魂狀,凄凄哀哀唱了一支《古水仙子》:“全不想這姻親是舊盟,則待教祆廟火刮刮匝匝烈焰生,将水面上鴛鴦忒楞楞騰分開交頸……支楞楞争弦斷了不續碧玉筝,吉丁丁珰精磚上摔破菱花鏡,撲通通冬井底墜銀瓶。”
手摩挲酒杯,審視着濁酒上蕩起的陣陣漣漪。
事到如今,自怨自艾有何用處。
既然喜歡,就是要争,要搶,要不顧一切地争取!
若是躲他避他,他就将人綁到身邊,鎖進屋裡,讓那雙眼睛隻裝得下他的存在。
舊盟如何,斷弦又如何,就算再不情願,本座偏要強求,摘下這鏡中花,取下那水中月。
酒水随着仰頭傾落,血色酒漿從指縫間滲漏,将绯紅的長袍浸得顔色更深,似是一夜桃花開了滿肩。
戲唱到尾聲,生旦說開真相,原來囿居家中多年的嬌小姐為了書生不移情别戀,靈魂離了軀體,三年來在外相伴。如今書生得了功名,帶着小姐魂魄歸來,兩人喜結連理。
聽客們的歡呼與掌聲中,孔月喝得酩酊大醉,視線不盡搖曳,天河如水撲了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