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跟着音蛛到她房内的時候,還未能完全适應這種身份上微妙的轉變。前幾月還能差遣掌控她的人,這沒過多久的時日,倒是被自己反客為主拿捏住了行動。
這份操控的源泉究竟是什麼,眼下除了增強力量找白術複仇,京墨還多了一份内觀對自身的探究。
坐下看着鏡子裡這張熟悉的臉,一切未變,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音蛛的房間構造沒什麼特别的,就是到處堆放疊起了很多不同的醫典和毒術古籍讓人下腳困難。京墨隻覺得這與妙生生那全是零嘴和美女春色圖的房間很不一樣。
同樣是搞醫藥,這差别咋就這麼大。
“你的易容術施展需要多久,又能維持多久?”她回頭望向正在搗鼓藥膏的音蛛,暗戳戳嗅着味道辨認成分。
音蛛頭也沒回,還忙着加水攪和藥膏,“這種土法易容弄起來至少需要半個時辰,以我的手法來看能維持至少一周的時間。”
“這麼久?法術不是來得更方便快捷。”
京墨此次要跟着去[噬魂之境],音蛛特意拿出了秘術假人變成她的模樣放在床上。心想隔着紗簾站在遠處,那些隸使還不至于立刻發現,就是不知道魔族長老等她醒來的耐心還有多少。
現下給她易容好明天天一亮就一同出發,兩人心裡都在為自己謀劃一條生路,即開弓沒有回頭箭。
搗鼓好綠色粘稠膏藥的音蛛又在裡面加了點黑色的汁液,混在藥碗裡很快就成了透明膏狀,顔色被全部抵消很是神奇。
“法術易容,一旦受靈力波動或者瀕死就有現原樣的可能。萬一你比我先死被人看着了模樣,而我又正好活着回城了,那我還得把周圍的随從全殺了滅口。”
“多麻煩啊。”
音蛛說這話的時候就像問早餐吃什麼一樣的随意。順手拿刮闆挖了一塊膏藥敷在京墨臉上開始給她易容。
還是土法好用,在期限内死了也不會脫落,還方便毀屍滅迹。大不了被長老發現京墨不見,就當她自己逃跑了罷。
音蛛心裡的算盤是打的門清。
京墨用手指沾了點臉上的膏藥放進嘴裡,補全了剛剛依靠嗅覺未能明了的藥方。
“璃草三分,娷雲兩分,冰嶄鹽一分......”她閉目從容的一一報出藥膏來的成分,連同比例都毫無錯漏。
音蛛舉着刮闆的手一頓,感慨這靈草天生對草藥的靈敏度着實恐怖。
京墨又睜開眼帶有一點疑惑,“那黑色的汁液是什麼?”唯獨這一份引子她嗅和嘗都辨認不出來。
音蛛挑眉,“是螞蟻汁。”
看來除了草藥外,她也還是有盲區的,音蛛又恢複了點在醫藥上的自信。
“嘔——”
随着一句螞蟻汁,京墨頓感胃部翻湧渾身不适,弓着腰五髒六腑都想從嘴裡幹嘔出來,她最讨厭的就是蟲子!看着就渾身發麻,更别說剛剛還入口了汁。
“啧,仙族養大的女娃就是嬌氣。”音蛛用力把京墨的身子掰直坐好,加快了手裡的敷藥動作。
眼眸的神色又是暗淡了幾分,在她很小被魔族從亂葬崗撿回來之後,身上早就不知道被試過多少毒物。那批被關在暗室的藥人,最終活着的也就剩下自己。
嘗百毒,制百藥。這是音蛛被留在魔族主城内的原因,也是她的立身根本。
京墨極力克制住對蟲子厭惡的膽寒,死死抓緊椅子的扶手咬牙上藥。易容很快就在音蛛的巧手上結束,待取下覆膜,一張嶄新的臉就出現在鏡中。
普通,一張上上下下挑不出一點“好看”二字的普通面龐。京墨用手觸碰了一下臉頰上的麻子,反饋的觸感很真實就像自己的真皮一樣。
麻子點點分布在巴掌臉上,很淺的顔色但密,仔細點看還有點醜,尤其配上額頭右上角的一顆不大不小的黑痣。
“這痣就不能去掉麼?”京墨說到底也是愛美之心的姑娘,麻子她忍了,這個痣是不是真的有點太突兀了。
沒想到這個痣還暗藏玄機,“這黑痣是我在你身上下的蠱蟲,你迷路遇險的時候割掉它,它會給你指明'南“向。”
這話讓愛美的小姑娘啞然,那還是保命知曉方向更重要。
音蛛擦了擦額頭上因忙碌而産生的細汗,很滿意的看着京墨這張被改造後的臉,又匆匆去穗言的屋内取了一件婢女衣裳。
“換上,這樣才像。”
京墨接過遞來的衣服,手指摩挲起上面的刺繡,很粗糙的縫制還不平整,可是她知道這是穗言平日裡最喜歡的衣服,五天有三天輪換着穿在身上。
那時她心裡隻有芥蒂,語氣說不上有多好,曾經惡意的嘲諷過穗言,“你這破料子那麼寶貝,也還不如仙族一半的好。”
穗言聽完也隻是笑笑不生氣,眉眼彎彎害羞的摸着衣擺,嘟嘟囔囔好一會才輕輕說了一句。
“是心上人送的,自當不一樣。”那是一個在城外擺攤賣馄饨的女娃,衣裳繡的不好,但都是一針一線親手在攤位上趁着閑暇縫制的。
礙于世俗禮數,魔族除當差女子外都需要終生佩戴黑紗,穗言還未見過少女黑色面紗下的容貌,也還沒來得及看上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