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小九要好好吃飯，長得高高壯壯的才好。”雲香道。

戚九低着頭，因而沒看到雲香眼睛裡的戲谑與揶揄，這句話隻是對這個瘦小的少爺的調侃罷了。

而戚九卻誤以為雲香是讨厭他，嫌棄沒有力量的自己。

戚九的眼眶悄悄紅了，他捏緊了拳頭，用力到指關節泛白，才沒讓自己失态，“知道了。我會好好吃飯的。”

他擡眸，深深看了姐姐一眼，在心裡暗暗發誓，姐姐這樣病弱，定是身邊人沒有照顧好她。等他長大成人功成名就，定會将姐姐養的珠圓玉潤，無病無災。

*

戚九從雲香房裡出來，剛轉出走廊，便遇到了在前院執勤回來的青一。戚九如果是隻刺猬，那此時他全身的刺應該都炸開了。

他讨厭青一，從見到青一的第一眼就讨厭無比。

換句話來說，他讨厭姐姐身邊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沒有血緣關系的異性更甚。

青一也冷冷地盯着戚九。

這個頻繁出現在他伴侶身邊的小崽子像隻未長好獠牙的狼，令人無比厭惡與警惕。

倒不如……青一緩緩握住了腰間的佩刀，翡翠色的眼瞳裡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戚九哥哥！”一聲歡快的呼喚讓青一猛然合上了劍鞘，轉身大步離去。

小小牽着阿玉的手，一蹦一跳地跑到戚九身邊，興奮地撲進了他懷裡：“戚九哥哥，你可回來了，小小好想你啊！”

小姑娘的思念熱烈而誠摯，像一團火，瞬間就迸發出耀眼的暖色與熾烈的熱度。相比之下，戚九的反應就平淡的多。

畢竟是有了心事的少年人。

小小一邊叽裡呱啦的說着戚九去書院期間她所見所聞的趣事，一邊拉着他的手邀請他和自己去小花園蕩秋千。

阿玉父親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他似乎記不起來自己的腿是如何受傷的了，不過經此一事，終于不再酗酒。這對阿玉來說是一件比過年還要高興的大好事，因此這些日子以來終于有了些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應該有的活潑天真。

*

夜色漸漸濃稠，屋子裡燃了靜心安神的熏香，絲絲縷縷的煙霧與香氣飄散在四周。

一連幾日白日裡肚子裡的東西都讓雲香難受的坐卧不安，一整天連水也沒喝幾口，晚上終于安生下來，雲香疲憊地進入了夢鄉。

小蟬将燈芯撥得暗了些，放輕動作退到外間守夜。

無人注意的窗棂處，一條拇指粗細的翠綠小蛇用細細的蛇信子舔破了窗紙，悄悄爬了進來。

小蛇爬到床榻上，已由拇指大小的小細蛇變成碗口粗壯渾身布滿鱗片的巨蛇。他将上半身化作人形，癡迷地用信子嗅觸着雲香的眉眼，待稍稍解了思念之苦，便将腦袋依偎在雲香的頸側，滿懷愛憐地将自己塞入伴侶的懷抱。

下半身卻霸道地一圈圈纏繞到了伴侶身上，從纖細柔韌的腰肢到玲珑雅緻的腳踝，密密匝匝，毫不透風，恨不得将自己與伴侶合二為一，骨血相融。

明明都在雲府，雲香卻不允許自己來見他，青一的委屈與怨恨與日俱增，直到今日遇到戚九，達到了頂峰。

他都不能見到自己的伴侶，其他不想幹的人憑什麼可以？

想到這，青一更委屈了，纏繞在雲香身上的蛇尾愈發收緊了。

但還是不夠——遠遠不夠！

身體裡沸反盈天叫嚣着的欲望燒的青一蒼綠色的眼眸裡一片暗沉，蛇信子越過精緻漂亮的鎖骨，到達一個更甜軟馨香的所在。

心滿意足地玩弄了一番之後，青一想繼續往下，但在到達腹部之時，感受到了小崽子虛弱的氣息，讓他不由得一怔。

明明上次，小崽子的氣息還很充沛，這昭示着小崽子生長發育良好。

怎麼這次變弱了這麼多？

雖然氣息變弱并不能危及到蛇蛋的安全，但這表明雲香和崽崽這段時間都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

他伴侶的情況其實也不太好，還不如他親自養在山洞的那段日子有氣色。

青一不禁開始自責起來，身體裡的欲望也消散了大半。崽崽滿一個月之後，不再需要父親的氣息安撫，這也意味着這顆蛋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幾率能成功誕生。

是以他隻顧着乖乖聽伴侶的話不惹她生氣，竟真的沒有偷偷來看過她身體好不好。

他真是個不稱職的伴侶。

青一把下半身也化作人形，心疼而愛憐地将雲香攬入懷中，輕輕撫着她的長發和肩背，無聲地進行着安撫。

*

雲香難得睡了個好覺。

小蟬過來給她梳洗時，臉上也帶了點笑意，“小姐今天氣色真好。”

雲香難受時，小蟬往往也跟着擔憂，這小丫頭從小與她一起長大，對她忠貞不二，向來沒有二心。

“小蟬，朝食後你去禀告爹娘，就說因為連日風寒，用藥也不見起效，從今日下午去我要到靜心觀清修。”雲香道。

風寒的理由瞞不了爹娘太久，她必須到别的地方去再做打算。

小蟬明白她的意圖，點了點頭。

說來也巧，雲香離開雲府前去靜心觀那日忽然刮起了大風，氣溫驟降，雲香即使特意裹了件披風也不至于太過突兀。

因為有前車之鑒，雲父雲母擔憂女兒在前往靜心觀的途中再出些什麼意外，是以二人打算親自陪同雲香前往靜心觀。

好在靜心觀離雲府僅有幾條街的距離，位置不遠也不偏僻，這才讓他們打消了這個念頭。

雲香這次去靜心觀，挑選了幾個身強力壯的護衛随從，但并沒有選青一。甚至她選人那天特意讓小蟬安排青一去街上給她買糕點、胭脂水粉之類的小玩意，青一興高采烈地去采買，以為雲香是給他機會與他親近，誰知等他懷揣着一大包東西回來，雲府後院早已人去屋空。

叮叮當當的小東西掉了一地，青一雙眸赤紅，肝膽欲裂。

又一次、又一次！

她又一次抛下他！

她總是這樣，不聲不響就棄他而去。

青一胸膛劇烈起伏，他握緊了雙拳，以防自己控制不住情緒砸壞她房裡的東西。他深呼吸幾口氣，轉過身欲循着雲香的氣息追過去，餘光裡卻閃過一道人影，他急匆匆去追，剛到門口，忽然金光一閃，他悶哼一聲，跌倒在地。

原來門上，已不知何時被人貼上了一道符咒。

*

“怎麼樣？老夫的符咒可還管用？”涼亭之内，一個破衣爛衫的幹瘦老頭癱坐在長椅上，懶洋洋地問道。

此人正是解決了桃花樓蛇妖之事的老道士。

“暫時困住了他。”雲香道。

那道符咒是她看到老道士的身手後就下定決心去求的，就算沒有肚子裡的孩子，她也還是會用。

人妖殊途，她不打算和青一繼續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