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憧确實沒想到趙随雲居然會不願意留下來。
她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緻命錯誤,做決定時沒有考慮到被決定人本人的意見。
不等範憧提問,程櫻先着急起來:“趙神醫,你為什麼不想在這裡工作?”
範憧也想盡可能把趙随雲吸納進來:“我們這裡的待遇雖然不能算行業領先,但也絕對比得上外面的平均水平。”
方頓也喜歡趙神醫,他為人謙虛,努力上進,身世比自己還凄慘:“趙神醫,我能作證,蓬萊客棧就如同一個蓬萊仙境、世外桃源,雖然我們來自天南海北,相處時間也不過月餘,但是我們很快就像家人一樣熟悉了。掌櫃的更是難得的好。你來這裡工作,也好有個家。”
看大家都耐心勸說,趙随雲不好意思起來:“大家誤會了,不是我不願意跟大家一起共事,實在是我不能留下。我鬼醫南陵派遭受滅門之災後,為了養活自己,也曾嘗試着找份工作謀個生計。然而無言的厄運似乎纏上了我。不論我去哪裡,都會有新的不幸發生。曾經有一次,我在一個幫派裡隻不過幹些打掃的工作,有一天竟有厲鬼找上門來,将那門派裡的人全都殺了。我以為隻是巧合,沒想到之後又遇到了兩三次這樣的事情。”
趙随雲說完,沖大家眨了眨眼睛:“所以,我沒辦法留下,隻能流浪。”
大家都沉默起來。
程櫻突然說:“掌櫃的,你不是能掐會算嗎?你來幫趙神醫算算吧。你看看能不能幫他解除厄運。”
“這個……”範憧一時有點為難,但是也不能說她算不出來。以程櫻的脾氣,一旦被她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她立刻能不受自己領導。
方頓讷讷地說:“看來是有點麻煩。”
“你們有什麼意見?如果算出來我們無法幫他解厄,或者在幫他解厄之前就遭受了滅頂之災,你們能承受得住嗎?”範憧希望另外兩個人給自己個台階下,最好是能直接表達出害怕被牽連,最好讓趙随雲自己離開。
範憧覺得,自己這手推鍋和禍水東引實在有點不道德了。但是她也沒辦法啊,留着這麼大一個炸彈在客棧裡,那不是随時讓所有人都暴露在死亡的陰影下嗎。
聽起來是有點不太科學,但這可是靈異文,靈異文裡能講科學嗎。
見沒人吱聲,程櫻先坐不住了:“掌櫃的,這是我程門祖傳的玄龜鎮海印,用此印者,可将自己的姓名刻在印下,如過其他人有生命危險,便可用印下名字之人的姓名交換。今日我便把自己的姓名壓在此印下,用以交換你們幾人的姓名。如果不是趙神醫,我這會兒說不定已經死了,我願以命報恩。”
大家都被程櫻感動,都齊齊看向範憧。
範憧思慮良久,問道:“程櫻,你真的願意拿你的命去換一個可能性嗎?如果用你的命也沒能幫趙神醫解了他身上的厄運呢?”
程櫻深深地歎了口氣:“那就是我命數如此,怪不得旁人。”
範憧下定決心:“那我便想想辦法。趙神醫,你現在願意留下來跟我們一起試試嗎?”
趙随雲大為感動:“那就有勞各位了。”
——
然而在安排趙随雲的工作崗位上,範憧犯了難。
範憧本來想讓趙随雲幹跑堂的工作,招呼客人兼上菜傳菜。可是趙随雲害怕露臉,說白了在長久的避災躲難中,形成了鐵i極度社恐的性格,根本沒辦法跟生人打交道。
後來又想讓趙随雲去給方頓幫廚。
趙随雲這天早上把地裡的菜薅了出來給方頓送去。
方頓隻讓趙随雲放在案台上,趙随雲再想靠近幫方頓切菜,方頓就吓得趕緊抱住了頭,生怕趙随雲突然引來煞氣。
程櫻過來打掃廚房時,看到方頓戰戰兢兢地不敢靠近趙随雲,又好氣又好笑,帶着趙随雲來給範憧告狀:“掌櫃的,你趕快想想辦法給趙随雲解煞吧。再不解煞,我看趙随雲沒被克死,方頓先被吓死了。”
範憧這幾日也見了方頓跟趙随雲的相處之道,那确實不能叫相處,隻要看見趙随雲,方頓就在嘴裡念念有詞地開始把各路神仙佛祖念個遍,裝作看不見。
盡管她也有點害怕趙随雲,但人都留下了,也不能往外趕了,如果再因為幻想中的厄運把自己吓死可就不值當了。
範憧苦思冥想,終于想到,可以給老掌櫃馮钊寫封信,讓天下最好的天師紅棉看看是否有解厄咒術可用。
于是把程櫻和趙随雲請了出去,用留下的信箋寫了信傳給馮钊。
沒一會兒,程櫻又帶着趙随雲來到範憧的房間:“掌櫃的,可是現在随雲還是沒有工作崗位呀?你總得給他安排個位置。”
範憧看穿程櫻的心理,知道她想讓趙随雲跟她一塊,能有些多相處的時間。
可是店裡缺人手,不可能讓趙随雲閑着,專門給程櫻當個小跟班。
最後想了想,提出了一個很不符合趙随雲文弱書生樣貌的工作崗位:“你能去喂豬嗎?”
“啊?”兩個人都很吃驚。
程櫻可算找到機會握住趙随雲的手:“掌櫃的,你看這一雙纖纖玉手,怎麼能用來喂豬呢。”
趙随雲卻很開心:“喂豬好啊,喂豬不用跟人打交道。我這雙手就是為了喂豬而生的,豬感受到我充滿愛心的撫摸,也能多吃兩口。”
“你說的?”範憧本來是開個玩笑。
“當然了。”趙随雲表示肯定。
“那我可買豬了。”範憧再次向趙随雲确定。
“所以我們連豬都沒有就安排我去養豬?”趙随雲第一次對範憧的管理能力産生質疑。
範憧扶了扶虛空的眼鏡:“已經付了定金,在路上了。你就說你養不養吧。”
趙随雲作勢談起了條件:“有個條件。”
範憧想,大不了加工資,如果食材豐富了,生意蒸蒸日上,那也該給他加錢:“你說。”
“既然買了豬,飼養場地又大,再養點雞鴨鵝吧,對了,我還想養條狗,要西南狗,這種土生土長的狗狗忠誠度、靈敏度和适應性都很強,既聰明又服從管教,是放牧看家護院的第一選擇。”
範憧兩樣放光:“當然可以!我現在就想辦法給你弄西南狗來。”
自此,趙随雲就變成了喂豬飼養員。當然了,也養雞鴨魚,灌水澆園。蓬萊客棧還多了一條名為小豆子的西南狗。
當時,賣狗的人說名字最好别加小,因為再過不到半年,小豆子就會從一條小狗狗長成站起來有一人高的大型狗狗。
程櫻剛開始還很心疼趙随雲辛苦,後來卻覺得趙随雲可愛。
特别是他宜室宜家的樣子,這如果弄回家了,還不是個合格的賢夫良父呀。程櫻做完前廳的活,就趴在後院的藤椅上歇着,遠遠地看趙随雲幹農活。偶爾見趙随雲累了,也上前來搭把手。
春去夏來,夏走秋至,趙随雲把豬鴨鵝都養的白白胖胖的,自己卻被曬黑了一個度。
都說一白遮百醜,趙随雲曬黑之後,程櫻對趙随雲的熱情顯然低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