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柔從未聽過這少莊主開口說過話,而他留下自己似乎也不是為了讓自己伺候他。
她每月俸例照拿,卻幾乎不用做什麼活,每日無非就是陪這位少莊主出去吹風曬太陽,不過眨眼的功夫,便過去了五年。
這日子并非不好,而是太好了,以至于白柔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旁敲側擊地問過少莊主:“這麼多人當中,你為什麼偏偏選中了我?”
彼時的沈懷風擡眸看了她一眼,而後蘸着茶水寫下:“緣分。”
白柔歪着頭看了許久,而後才略顯委屈巴巴地對上沈懷風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少莊主,我不認字。”
本以為沈懷風會無奈歎氣,卻沒想到他竟然彎着唇笑了。
白柔一顆懸着的心又放下了。
她眉眼間帶上笑意:“少莊主,我給你做桂花糕吃呀。”
沈懷風眉眼間明顯帶上遲疑的神色,但他最終還是點頭,露出一個淺笑。
看着白柔逐漸離去的背影,沈懷風雙眸中的神色微暗。
當日會選擇白柔,隻是他算出白柔那天會死。他不忍心看着她無辜死去,這才出手相助。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白柔确實是要去給沈懷風做桂花糕,但在此之前,後門外還有人在等她。
想到這裡,白柔攥緊藏在袖中的荷包,隻想要動作快些。
果然,她剛一走近就聽見一道略顯低沉卻十分不耐煩的聲音響起:“你個該死的賤丫頭,還不快點把錢給我!”
白柔抿着唇角,心中的情緒起伏不定,她再三開口:“家中有姊妹還要吃飯,哪怕不考慮姊妹,你也要考慮最小的幺弟,别把錢都賭光了。”
那白老爹滿眼都隻有錢,哪裡還能聽得進白柔所說的其他話?
他隻是滿口應下,而後便轉身離去,就連一句問候的話也沒有。
縱使白柔心中早已知曉白老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她心中不免還是有些傷心。
她眨了眨眼,将眼淚重新咽回肚中,而後便扭頭向廚房走去。
可這一切卻被藏在暗中的管家看在眼中,他隐匿身形,而後便朝着書房的方向離去。
“我知道了,你好好看着她,不要叫她多生事端。”一道沉穩雄厚的嗓音在書房中響起。
說話這人正是沈千裘,他此時正提筆練字,案桌上躺着龍飛鳳舞的“靜心”二字。
那管家隻是點點頭,但他眉眼間卻仍有糾結的神情。
沈千裘擡眸看了他一眼,而後繼續練字:“還有什麼事?”
“我隻是擔心少莊主會不忍心......”
“這就不用你多操心了,等懷風年紀再長一些,他自然就能理解我們的良苦用心,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這管家聞言後,才附和說道:“老爺實在是用心良苦。”
沈千裘意味不明的笑了兩聲,而後便繼續練字。
等白柔端着桂花糕回屋的時候,外面的天色正巧下起雨來,冷冷的雨珠啪嗒打在回廊的瓦片上。
沈懷風的精神向來不太好,就連睡覺也總是睡不安穩,白柔剛進屋就瞧見他躺在椅子上小憩,他眉頭緊縮,似乎陷入夢魇之中。
白柔隻好放下手中的桂花糕,尋了一條厚薄适中的毯子蓋在他身上。
卻沒想到這樣微小的動靜也會驚擾到他,沈懷風猛地睜開雙眸,他的神情恍惚,似乎還沒完全清醒。
白柔隻是淺淺笑出聲:“少莊主這是做了噩夢?我小的時候也總是會做噩夢,那時我阿娘就會把我抱進懷裡安慰我...”
見沈懷風雙眸中仍舊是一片驚疑未定的神情,白柔隻好住了嘴,她端來一盞熱茶 :“别怕,夢裡面都是假的....”
好一陣後,沈懷風緊繃的神情才終于放松下來。
他看着白柔那雙帶着笑意的眸子,一顆動蕩的心頓時平靜不少,他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方才的夢境之中,他看見一片熊熊燃燒的烈火。
夢境中外面的天色同方才灰暗的天色相同,整個千仞山莊卻詭異的在這雨天燒起來。
墨色的雨珠落下,凡是這墨雨落下的地方,燒起一條連綿不斷的墨色火海。
濃煙嗆人,他似乎會說話了,懷中抱着一具不斷流血的屍體大聲怒罵:“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懷風再次沉睡之時,隻覺得這夢境實在是詭異,他怎麼可能會說話了呢。
次日一早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白柔正推着沈懷風在院外曬太陽。
興許是快要入夏,梧桐樹上的蟬鳴不斷,他二人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聽着蟬撕心裂肺的鳴叫。
良久,沈懷風才扯了扯白柔的衣袖,白柔心領神會他的眼神,進屋搬了桌子出來。
“少莊主,你是要練字畫畫麼?”
沈懷風唇邊有笑意,他點點頭。
因着昨晚的夢,他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介意,心中盤算不如教這兔妖一些基礎的術法。
他寥寥數筆,便在宣紙上勾畫出一個穿着青衫的小人:小人身旁還有隻白兔。
沈懷風指了指小人,又指了指他自己。
“少莊主,你是說這小人是你自己嗎?”
沈懷風再次笑着點頭,心道:當真是孺子可教也。
白柔看了看畫中的小白兔,一時間心中湧上片刻不安的情緒。
她目光遊移不定,沈懷風拉着她的手腕,要她全神貫注地隻看着自己。
沈懷風點了點畫中的小白兔,又指了指白柔。
白柔面上的笑挂不住,一副似哭似笑的難看表情:“少莊主,你...你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