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星張口就要将這綠芽吃掉,好在應鈞早有準備。他十分順手利索的捂住他的嘴。
“笨狗,這綠芽可是希望,你怎麼能吃掉。”
被罵了的應星委委屈屈地又低嚎兩聲。
接着又聽應鈞繼續道:“說不準這綠芽在來年能長出挂滿瓦片的野草,說不準到時候還能再熬幾鍋野草粥。”
應星聽不懂什麼是希望,但他知道這小綠芽來年能熬出野草粥。
一人一狗暢想完未來後,便又倚着房梁看天邊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好像一張香噴噴的大餅,最好是肉餡的。
應星光是這麼想着,都覺得口水流了滿房頂。
怕自己太餓,他隻好短暫地移開目光。可下一瞬卻看見,不遠處有一條長長的火光向他們這的位置緩慢移動。
他連忙伸爪子去拍一旁已經睡着的應鈞。
應鈞似乎睡得太沉,應星又咬又拍的才終于将他叫醒。
隻見他神情凝峻:“一會你躲遠點,千萬不能叫别人發現你,”他頓了片刻,接着又道:“若是,你沒能等到我回來,記得跑遠點。你不是妖族麼,最好跑進深山中一心好好修煉。”
應星心中浮起一層不安來,他不知道應鈞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就當他即将跳下屋頂之時,應星咬住他的褲腳。
應鈞揉了揉他的腦袋,爽朗一笑:“一定沒事的。”
直至他的腦袋被砍掉之時,面上依舊是這副笑臉。
舉着火把的人們把他押走,他們要他跪下,承認自己是擁有着邪祟力量的異類。
應鈞萬死不從,他仰着頭看向站在段乾面前的男人:“像你這樣的畜生根本沒不配我阿娘救你!”
“若我阿娘不是看在往日情分,叫你一聲‘阿兄’,她又怎麼會被外邊來的那群修士抓走,回來就變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他原本也有一個很美滿的家,有不辭辛苦在外勞作的父親,也有善解人意,擅做女紅的阿娘。
他本來可以很幸福的。
他永遠忘不掉,他阿娘被那群仙門人像丢棄一件垃圾一樣丢回來。
他永遠記得,他阿娘死前渾身的骨頭都開始發黑發爛!
偶爾他甚至能看見,他阿娘那張一半骷髅一半正常的臉朝他們咧嘴笑!
段乾看着他瘋魔的模樣,隻能躲在自己阿爹的身後。
他根本不知道原來他們兩家居然有這樣的淵源!
本來,他隻是想教訓一下他,叫他以後看見自己繞着走。
他根本就沒想要他去死啊!
而段廣浩在聽完應鈞的這番話後,卻也不改面上陰沉之色。
段乾有些不忍,他雙腿打着顫,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阿爹,我現在覺得我渾身不疼了,不然此事就算了吧。”
應鈞冷笑:“你裝什麼好人,我死了不就屬你最開心麼。你如今為我求情,不過就是自己僅剩的良心過不去。”
“你真的是為了救我嗎?你分明是為了讓你良心安甯!而且你以為你爹真是因為這個才要殺我麼,他隻是擔心我知道真相,害怕以後會找他報仇罷了!”
段乾真的知道害怕了,他聽應鈞的聲音響起:“每晚你睡覺的時候,我都會盯着你。”
而段廣浩對他的話卻恍若未聞,他雙手負後,火把的幽光襯得他面上的表情越發冷峻:“動手。”
他本該這樣帶着憤慨死去。
卻穿透人群看見他的小笨狗。
他們遙遙的隔着人群,兩兩相望。
應鈞被砍下的頭顱是帶着笑意的。
段廣浩依舊面無表情,于他而言,這似乎不過是最平常的事。
他朝一旁的黑袍人點頭示意道:“祭祀可以開始了。”
祭祀大陣是他們最重要的一件事,也隻有這樣,才能平息那邪祟的怒火。
自從應鈞他娘回來後,已經發生了不少這樣的事情。
他也是為了所有人的安危着想。
那黑袍人得了指令,以應鈞的頭顱為中心,向四周播撒種子,同時他似乎還喃喃地說着些什麼,隻見黑色的符紋從他腳下亮起,方才播撒出去的種子瞬時長成參天藤條。
下一瞬便拖着應鈞的屍首進入地下,除了地上的那一攤血迹,似乎再也不能證明這世上他存在的痕迹。
衆人看着這一幕,無聲的沉默着。
而就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一縷黑煙正在空氣中四處飄蕩,最終依附在應星的身上。
這是應星第一次看見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