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将時應了一聲,“側妃不必起了。”
那隻白皙的手又落下,半晌,才從帳子後傳來一聲帶着困意的鼻音:“嗯。”
直到又睡了兩炷香的時間,顧姝臣才迷迷糊糊睜開眼。
看着眼前陌生的床榻,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昨晚不是睡在長樂閣的。
她忙坐起來喚婢女,外間竹青聽到動靜忙應一聲,端着衣裙進來。
顧姝臣看到熟悉的竹青,松了一口氣。
真是的,太子殿下都出去忙了,自己還在這裡安然睡着,也太懶散了一些。不過,既然殿下都沒說什麼,看來是沒什麼大問題了。
太子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雖然有時候會鬧有些脾氣,但是……想到昨晚的事,顧姝臣小臉又是一紅。
昨夜她是怎麼了?對着殿下就那樣動手動腳的,也太放肆了。
可是夜裡一到太子殿下身邊,夜色朦胧之下,看着他清俊的眉眼,她就總忍不住想再多靠近他一點,近到他眼裡隻有自己一個人。
她不由自主撫了撫自己發燙的臉。
窗外春風拂過,吹動簇簇竹影,掃落滿地晨曦。
竹青看着顧姝臣眼神發愣,疑惑道:“娘娘,您怎麼了?”
顧姝臣素手抓着衣裙,眼中波光浮動。
竹青見她不語,又輕輕喚一句:“娘娘?”
顧姝臣紅唇微抿,突然脫口而出:
“竹青,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
上京城春意漸起時,桃李花剛嶄露頭角,卻又忽然落下一場春雪來。
顧姝臣一清早起來,就看到滿地素色銀白,薄薄地鋪滿了小院。
她歡喜地叫婢女給她備好大氅,就要跑出去看雪。
石闆路上的薄雪一早就有人為她掃幹淨,顧姝臣走出去,抱着小手爐站在抱廈下,昂頭看着簌簌落下的雪花。
“怎麼突然就下雪了。”顧姝臣擡起一隻手去接雪花,“殿下呢,進宮去了嗎?”
采薇拿着傘立在一旁:“是,殿下天沒亮就走了。”
顧姝臣點點頭,轉頭囑咐翠影:“去跟膳房說一聲,中午我要吃銅鍋子,再去跟繼聖閣說一聲,請殿下來用膳。”
翠影諾一聲下去了,顧姝臣裙擺輕搖,踩着牛皮靴子拾級而下,走到花園中。
采薇忙舉着傘跟上去。
顧姝臣走到桃樹下,看着新綻的淺粉桃花被白雪覆着,仿佛戴了一頭白紗。
她擡手輕輕把白雪拂去,雪粒子在指尖融開一點,又撲簌掉下,從她裙擺上滑下去,落在靴子上。
“采薇,”她開口,唇邊飄出一小團白霧,“這花會凍壞嗎?”
采薇聞言一笑:“不會的,娘娘,這雪留不住,等太陽出來,馬上就化了,您别擔心。”
“可若是雪不停呢。”顧姝臣蹙着眉,捏着帕子擦幹指尖雪水,“太陽不出來怎麼辦?”
采薇搖搖頭:“不會的,這春日裡的雪下不長久,再說桃花耐寒,一時半會兒凍不壞的。”
顧姝臣還是有些不放心,叫采薇進屋拿把扇子出來。
沈将時從宮裡回來,玄衣帶着一身刺骨的寒意,神色凝重,面若冰霜。魏有得趕忙給太子換了身衣裳,又上了些熱茶,立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是誰又給殿下氣受了?是策王殿下?還是那些不長眼朝臣?
眼見着殿下的面色一點一點陰郁下去,魏有得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他剛還想着提一句長樂閣,讓太子殿下到側妃那去,或許心情會好些。可看如今這樣子,還是别連累側妃娘娘了。
側妃如今入東宮也有一個月了,眼見着風頭越來越盛,他可不想觸這位的黴頭,轉頭讓人家記恨上,他可沒必要給自己惹上麻煩。
沈将時靠着椅背,不自覺攥緊了手。
昨晚聽到風聲,他心裡就覺得有些不祥,今早天還沒亮就起來,果然天上開始飄雪粒子。
春雪長久不了,這他也是知道的。雖不常見,以前卻也不是沒有過,實在沒有什麼可說道的。
可架不住京城裡有人借機為非作歹,說什麼“春日降雪是君主無德”,一下子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
他廣袖下的手慢慢攥緊,本來父皇身子不好,朝政多是他在打理,朝臣們有不滿的,明面裡不說,一衆自诩“正人君子”之流,竟然暗地裡害起人來,量他還是三歲孩童嗎?
如今傳出這樣的言論來,皇上免不得要懷疑是自己有心散布,本來儲君勢大,對皇權就是威脅,現在鬧成這樣,少不得有人疑心他對那龍椅國玺有觊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