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時心頭籠上不安,寒意從他指尖傳來。
顧姝臣卻是沒有意識到,回眸沖他一笑。
這一笑,又把沈将時的心軟了下來。
罷了,朝堂的事他問心無愧,父皇若是要懷疑,橫豎他把政事一推表明心迹,母後的鳳印在手裡牢牢拿着,他還是唯一的太子。
他不是那種還不在其位,就恨不得把權力死死攥在手裡的人,皇上還在龍椅上坐着,誰也撼動不了。
“也該傳膳了,”顧姝臣斂了斂裙擺,“殿下一早就出去了,現在餓了吧?”
不一會兒,外間侍從們擺好了桌子,熱騰騰的銅鍋子也放了上去,茂才和采薇在一旁垂手站着,隻等他們吩咐,往鍋子裡下菜。
沈将時和顧姝臣一前一後坐到桌前,邊聽外間侍從來報,說許良娣來了。
一旁采薇聽到,眉毛立馬就耷拉下來。
她現在巴巴地來做什麼?沒看見她們娘娘正和殿下用膳,非要來這點個眼不可。
是眼見着她們娘娘得寵,想來這分一杯羹來了。不然早不來晚不來,偏得這時候想起來要來請個安了。那點小心思,也敢拿到殿下和娘娘眼跟前,量她還是大戶人家的嫡女,怎麼手段這麼見不得人。
采薇看向顧姝臣,隻等自己小姐吩咐,她就叫人把許氏趕出去。
誰想到顧姝臣眉眼一彎:“那就叫許娘子進來吧,這銅鍋子方得多些人吃才好呢。”
沈将時的動作一頓,偏頭去看顧姝臣。
她嘴角噙着笑,一點也不見惱的樣子,似乎是真的很開心許氏能來。
看着她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沈将時心又沉下去一些。
她是真傻到看不出來許氏的目的?還是說,她一點也不在乎這東宮裡有人來分她的寵?
這一個月裡,他偏疼顧姝臣,這姑娘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意識到沈将時的目光,顧姝臣也側目看着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以這姑娘傻裡傻氣的模樣,可能還真看不出來。沈将時有一種拿出真心捧給人家,卻被辜負的感覺。
顧姝臣卻覺得沒什麼。許氏這時候都到門口了,自己總不能當着太子的面趕人家走,她成什麼人了。
她也不是看不出許氏的目的,無非是想多在太子面前晃悠,繼聖閣她進不去,聽聞太子來了長樂閣,可算是有了機會。
隻是一頓飯而已,許氏都入東宮多久了,他還能就因為吃菜時多看了許氏兩眼,太子就忽然念着她的好了。
況且這菜還是在自己這裡吃的,
她自知不是個大方的人,但也沒那麼無理取鬧,這種小事上沒必要非得争個高下不可,怪沒意思的。
沈将時眸色微冷,手指輕輕摩挲着白玉扳指,轉頭去吩咐内侍:“既然側妃這樣說了,那就把張氏也叫來。”
既然她覺得一個許氏不算什麼,那再加上張氏呢?
他就不信這顧姝臣還能坐得住。
不消片刻,許良娣便扭着柳腰進來了。她今日梳妝格外豔麗,兔絨鬥篷襯着巴掌大的小臉,細眉鳳眼,眸中波光流轉、含情脈脈,邁着蓮步一進來,那眼睛就黏到太子身上去。
“妾給太子殿下請安,給側妃娘娘請安。”她捏着嗓子行禮,沈将時一聽她說話,脖子後面就起一層雞皮疙瘩。
這姑娘嗓子天生就是這樣的嗎?還是吃什麼東西吃壞了?
盛裝打扮的許良娣卻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看着隻是略施粉黛的顧姝臣,自覺豔壓一頭,心中得意。
今日她的婢女去點膳的時候,就聽到顧姝臣身邊的翠影說要吃銅鍋子,還說一定要上好的羔羊肉,她心裡就猜測長樂閣必是要請殿下來用午膳。
自從顧姝臣入了東宮,太子眼裡仿佛就沒别人了。雖說從前對她也是淡淡的,但那時候東宮兩個女人,誰也沒能得太子青眼,倒也不覺得有什麼,怎得她顧姝臣一進來,就能三番兩頭進書房,還能叫太子來自己屋裡用膳了。
倒叫她有些刮目相看了,今日她就要看看,這顧姝臣有什麼手段,能把太子殿下勾得魂也沒了。
她款款走過去,顧姝臣已經安然地坐在太子左手邊,她轉了轉眼珠,到太子右手邊坐下。
右手邊好,太子舉箸時頭微微一側,就能看到自己眼波流轉。
又過一陣子,張孺人也走了進來,她走得急,帶進來些許寒意。
其實她本來是沒想着要來的,人家側妃跟殿下吃飯,她去湊什麼趣啊。今日寒涼,她身上發懶不想動,本來都要回絕了,可來請的内侍說了句“許良娣也在”,她便二話不說披上鬥篷來了。
如今一進來,看見許良娣花枝招展地坐着,心裡就再明白不過了。許氏消息倒是靈通,前頭殿下剛一在長樂閣坐下,她就馬不停蹄趕過來了。這要是日後進了宮,去給皇後娘娘請安,都不一定能有這麼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