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白晝長,雖然下午已經快要結束,但陽光依舊炙熱,遠處的空氣微微扭曲着。
還未放學,校門口的街道上隻有零星的行人。
裴陸行背着書包,輕車熟路地穿過斑馬線,走到街對面的冰淇淋店。
“您好,請問需要什麼?”
店員微笑着詢問。
裴陸行垂眸又掃了一眼手機屏幕,确認完後說:“香草曲奇。”
“好的,請問是打包還是現在吃?”
店員一邊打開冰櫃一邊問。
“打包。”
聞言,店員頓了一下,然後斟酌着說:“現在氣溫高,冰淇淋容易化,如果打包的話,要裝保溫袋然後加冰,會多兩塊的打包費……或者你現在有事的話,可以等下再過來拿,我們這邊提供暫存服務的。”
回想起她發的消息,不出意料,是放學就要立刻吃的意思,如果打包,這個天氣冰塊化得快,很快就會有一袋子水珠,她那個性子,不僅潔癖要犯,還會嫌包裝太嚴實拆起來麻煩。
最後因為不能第一時間就吃到冰淇淋而不高興,大小姐隻要不高興,不管是誰的錯,最後都是他的錯。
既然是他的錯,那她又要生氣,一生氣就要罵他,罵完就要拉黑耍脾氣。
又要絕交冷戰。
……
權衡完畢。
答案變得異常簡單了。
裴陸行果斷道:“暫存。”
“好的。”
店員動作娴熟地用專用器具舀好兩個香草曲奇的冰淇淋球,裝好後放在了冰櫃的角落。
他掃碼支付完,看了眼時間,距離放學還有十分鐘,轉身回了學校,站在教學樓底下的回廊裡,給謝靈發了條消息。
【裴陸行:在校門口的走廊。】
發送完,他收起手機,靠在回廊的木頭柱子上等。
片刻後,下課鈴聲響起,陸陸續續有學生從教室裡湧出,安靜的校園也逐漸吵鬧起來。
鳥語人聲,四周人群熙攘。
他的視線放遠,落在她常走的教學樓出口。
直至在人群裡鎖定那個纖瘦的身影。
四周人很多,天氣又悶熱,她纖細的眉毛嫌棄地蹙了起來,一從門口出來就迫不及待朝旁邊走了好幾米,直到完全和擁擠的人潮隔開才停了下來。
一中按規定每天都要穿校服,哪怕是一班也不例外。
女生夏季有三套校服,其中兩套是褲子,隻有一套是裙子。
因為每周有體育課,有着裝要求,每天累得像條死狗一樣的高中生是懶得花時間在體育課前專門去衛生間換衣服的,所以大多學生都選擇穿褲子那套校服。
但謝靈例外。
她是典型的熬夜學習到半夜三點第二天還要起來燙個精緻到完美的劉海……的那種人。
是有點病。
但此刻。
她站在樹影下,白色襯衣紮進紅色格子短裙裡,領口搭配了一隻質感高級的同色領結,簡約的校服被她穿出了時裝秀高定的味道。
大方展露出窄細的腰肢、勻稱修長的腿,以及一片凝白似玉的皮膚。
燦爛天光映襯下,她漂亮得近乎不真實。
仿佛一團團燦霞滿天的雲彩,流光四溢。
四周的目光不期然地被吸引過去。
裴陸行站在原地,漆色眼眸一瞬不錯地注視着,好幾秒後,他才慢騰騰地直起身,朝她走去。
放學的時間,校園裡到處是學生,她嫌棄地皺着鼻子,還想往更冷清的地方躲。
裴陸行擡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身邊帶了一下,“還要往哪兒走?烏龜都沒你慢。”
謝靈下意識地縮了下手,聽見熟悉的聲音,掙紮的動作才停了。
但很快。
她又皺起了眉,說:“放開,熱死了。”
裴陸行松了手,站到她的外側,擋住了擁擠的人群,扯唇諷道:“能有多熱?碰一下能熱化你?”
“能。”
她微微揚起下巴,很傲慢的口吻。
說到化,不知想到什麼,她忽然轉過頭盯着他,目光從上往下打量過。
視線在他空空的手掌定格兩秒。
而後她唇微微一抿,走過來一言不發地拉開他的書包拉鍊。
“?”
裴陸行眉梢微挑,垂下眼看着她,卻沒阻止,“又犯病了?”
拉開拉鍊一通亂翻,确認什麼也沒有後。
她退開兩步,望着他的目光靜靜的,說不上裡面是失望還是委屈,“我就知道是這樣。”
裴陸行頓了頓,垂在身側的指節輕輕一跳,聲音不自覺地緩和下來,“怎麼——”
話音未落。
謝靈忽然擡起手,指着他,大聲地指責道:“作為哥哥,你真的當得很失敗!各個方面都很失敗!”
空氣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死寂。
“……?”
裴陸行垂眸盯着她,好一會兒,他忽然擡手捏住她的臉頰,無視她那小兒科般的掙紮,聲音冷硬無比,“又皮癢了是不是?”
謝靈被他捏住了命脈,聲音變得含混不清,但還不忘譴責他,“本來就是!”
“還本來就是?”
裴陸行像是氣笑了,偏過頭,舌尖頂了下腮,隔了好幾秒才重新看向她,“失敗在哪兒?”
他扯唇勾起一個冷笑,“失敗在沒像别的哥哥那樣正兒八經打你一頓?要不今晚就試試,正好你哥今天有的是時間。”
謝靈一口咬在他的虎口。
裴陸行吃痛卻沒松手,漆黑的眸子如同狩獵般鎖定着她,眸色隐隐有些深。
一種危險的信号。
謝靈微微愣了一下,像小動物察覺到獵食者氣息後本能地想要退縮。
但緊接着又想到什麼,她又理直氣壯起來,大聲質問道:“我的香草曲奇呢?你是不是忘記了?”
不等對方回答。
謝靈就露出一副證據确鑿的神情,然後跳過對峙,直接審判罪行,“你根本就沒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你每次都這樣!”
空氣安靜下來。
裴陸行漆黑的眼眸看着她,看得謝靈心裡有些發毛,有點慫慫又忍不住小聲道:“本來就是你忘記了,就是你的錯。”
回應她的是一個單音節的嗤笑。
短促,卻極具諷刺意味。
他松開了手,改為抓着她的手腕,力道不算重,但卻不由分說,牽着她朝校外走去,
“我告訴你,就算你現在給我買也沒用了!”
謝靈路上還在審判,小嘴喋喋不休地念着,“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輕賤,而且明明……明明冰淇淋店就在校門口,走過來隻要過個紅綠燈就好了,你都不願意幫我買,這麼近你都不願意!那要是讓你去——”
不知為何,說到最後的時候,語氣裡染上一點隐秘的委屈。
裴陸行并未察覺,将她領到了冰淇淋店門口,終于松了手。
店員認出裴陸行,面含微笑地打開冰櫃,把提前裝好的香草曲奇冰淇淋拿出來,遞過去,“您好,您先前暫存的香草曲奇,請及時食用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