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嘴叭叭了一路的謝靈忽然安靜了。

裴陸行下巴微微擡起，語氣意有所指，顯出幾分微妙的陰陽怪氣，“怎麼不拿？還是說知道是你一個很失敗的哥哥買的，又不想要了？”

安靜兩秒，謝靈轉過頭看向他，眼神清澈了不少，神色十分認真，“哥，你覺得剛才那些無理取鬧胡攪蠻纏是非不分的話會從我的嘴巴裡說出來嗎？”

裴陸行鼻腔哼出一道氣息。

“嗯，”他語氣淡淡地應和，“應該是我的幻覺。”

聽不出什麼情緒。

謝靈立刻賣乖，面含微笑，語氣近乎殷切地，“當然是幻覺啦，哥。”

“是啊，畢竟——”裴陸行瞥她一眼，意有所指，“但凡有點良心的人都說不出來這些話。”

“……”謝靈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地強調，“我怎麼可能會說這些呢，哥哥。”

哥哥。

隻有讨好他的時候才會念。

心情好了叫哥，心情一般叫裴小狗，心情不好就是裴陸行。

裴陸行頓了下，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拖着腔調，懶懶散散地說：“大小姐還真是喜怒無常。”

一時難以分辨是否是另一種含義的陰陽。

謝靈不吱聲了。

她默默地接過冰淇淋，默默地拆開，默默地吃。

因為是放學的時間，原本空曠的街道上被一中的學生填滿，到處是人。

裴陸行扣着她的手腕往人行道的内側帶了下，自己站到了外側。

“做什麼？”

謝靈不明所以地問了聲。

“沒什麼，”裴陸行頓了下又說，“牽小狗。”

“……”

謝靈無聲地吸了口氣，再一次選擇了忍辱負重。

沒事。

六月二十号，周五，晴，全世界最最最讨厭的人敢說她是小狗。

她會記住的。

-

一中位于延和市西區最繁華的一片位置，沿着街道走到底，拐個彎就是商業街——新宮街。

中心是惹眼的地标，寬敞的街道上溢滿了行人。

不過最近的大型商超裡人還不算太多。

謝靈站在水果架旁邊，目光落在散裝的車厘子上，說：“我要吃這個。”

習慣性命令的口吻。

完全沒有伸手挑選稱裝的打算。

裴陸行從旁邊扯下塑料口袋，一邊挑選一邊嘲道：“自己沒手？”

“沒有。”

謝靈轉過身，像隻靈活的蝴蝶，飛向了另一側水果架。

“這個也要。”

她指着山竹，朝裴陸行說道。

“等着。”

裴陸行裝好車厘子，又重新拿口袋去挑山竹，挑到一半，一擡眼人又不見了。

他稱好後，掃了一眼四周的水果品類，又挑了謝靈喜歡吃的青提和西瓜。

而後才開始挑蘋果和梨。

這時，謝靈手裡抱着兩瓶可樂鬼鬼祟祟地回來了。

她剛要趁裴陸行不注意扔進購物車裡，注意到他在做什麼後，立刻皺眉道：“我不要吃這個。”

裴陸行眼也不擡，繼續手裡的動作，“不是給你吃的。”

“？”

謝靈問：“那給誰吃？”

“裴千語。”

“誰啊？”

謝靈沒任何印象。

“伯父的女兒。”

“誰啊？”

謝靈仿佛人機一樣不經思考地問。

“……”

裴陸行真覺得她這年級第一有水分，沉默兩秒，耐着性子重複了一遍，“我爸哥哥的女兒。”

“誰啊？”

謝靈又問。

“……”

裴陸行終于轉過身看她，隻見她靠在購物車旁邊，手垂落在裡面，一副很随意的樣子。

四目相對。

空氣安靜三秒。

忽然，他眯起眼，說：“你把什麼藏進去了？”

“……沒有啊。”

謝靈把手拿出來，攤開。

一副很坦蕩的表情。

“那就是有了。”

裴陸行走過來，手就要伸進去檢查，謝靈眼疾手快地伸手抱住他的手臂，整個人挂了上去，“哥，哥！什麼都沒有，真的，我發誓！”

大約是太着急，她雙手緊緊抱着他的手臂，身體也貼了上來，隔着一層單薄的襯衣，皮膚的熱度還是漸漸滲透了過來。

她就這樣仰着頭望着他，距離過近，甚至連她濃密纖長的睫毛也能看清。

隐約能聞到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氣。

白茶花。

清淡又帶一點甜香。

裴陸行垂眸，看了她一會兒，而後偏過目光，聲音莫名有些低，“說吧，可樂還是雪碧？”

語氣并不兇，很平靜。

和平時抓到她買垃圾食品後的強硬不同。

這讓謝靈有了一種錯覺，以為他難得做了個人，緊張的神經頓時松緩下來，松開了抱着他的手，甚至不由笑了一下，老實道：“可樂。”

“嗯。”

他似乎是頓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臂擡起，自然地搭在購物車上，指骨難以察覺地收緊又松開。

隔了兩秒。

他嗓音恢複正常，冷淡道：“不準買。”

“……”

謝靈唇邊的笑容漸漸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