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不夠涼,積攢的熱氣消散,仍有餘溫。
三年的光陰轉瞬而逝。
可它留下的痕迹卻還在。
延和一中分初中部和高中部,作為延和最好的重點中學,它并不需要考慮招生問題。
不過它對本校學生是有優待的,比如本校初中保送高中,保送資格要比外校寬松一些。
初一入學時,裴陸行的成績就很好,屬于維持現狀就能夠輕易拿到名額的那一類。
謝靈比他小一屆,裴陸行初三的時候,她剛好是課外活動最多的時候,幾次文藝彙演過後,她的名字就已經傳遍了一中。
初中部沒有人不知道她。
那些情書如雪片紛飛而來,填滿了她的課桌,就連課間也會有男生來找她。
不過沒多久,這樣的情況就消失了。
因為她身後總跟着一個兇戾陰冷的哥哥。
每次他們找來時。
謝靈穿着校服站在門口,而她身邊,男生身形高挑,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漆眸似點墨般深邃冰冷,無聲無息地盯着他們。
如同一隻惡龍将爪牙按在自己的珍寶上,警告着周圍所有窺探觊觎的誤入者。
當謝靈不明所以地問:“是有什麼事嗎?”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句話問完後。
她身邊的人看過來的目光似乎更冷了。
“……”
“沒、沒事,打擾了。”
謝靈望着對方戰戰兢兢離開的身影,直至其消失在走廊盡頭,才有點迷茫地問:“哥,你覺不覺得最近這些人有點奇怪。”
“是嗎?沒看出來。”
裴陸行淡道。
隔了幾秒。
他又說:“放心,明天就正常了。”
“……哦。”
謝靈的興趣不多,很快便收回視線,跟裴陸行回家了。
這以後。
那些奇怪的男生真的不再出現。
但有一些新的奇怪的言論傳到了謝靈的耳朵裡。
關于哥哥的。
諸如冷漠陰郁脾氣很差不好招惹等等。
陌生到一開始謝靈都沒聽出來是在說裴陸行。
和她印象中的人,大相徑庭。
裴陸行冷漠?陰暗?不好招惹?
感覺這種流言蜚語和說她小時候會玩泥巴一樣荒謬。
不過,雖然不切實際,但謝靈也還是挺好奇的。
因為不止一個人這樣說。
于是這天放學,裴陸行來接她的時候,她擡手戳了戳他的後腰,無視他斜過來涼涼的眼神,說:“哥,他們都說你很兇,我怎麼沒看出來?”
裴陸行對這種無聊的話題不感興趣,單肩背着她的書包朝前走。
明顯懶得理她。
不過謝靈當做沒看見,又戳了一下,不依不饒地鬧他,“哥,你說話呀,你都怎麼兇人的?”
但這次她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就被他捉住了。
裴陸行終于停下腳步,側眸瞥她,語氣裡帶着警告,“皮癢了?”
他這時的身高已經和她拉開了差距,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時,有很明顯的壓迫感。
是很吓人。
不過對謝靈來說,這一套早就不起作用了。
她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更加躍躍欲試了,“哥,你兇我一下。”
“像他們說的那樣。”
她眨巴着眼睛,亮亮的,看起來很期待。
——疑似更加來勁了。
裴陸行:“……”
兩人對視片刻。
忽然。
不知想到什麼,他垂下眼,扯着唇角笑了一下,懶懶散散地開了口,“行啊。”
他擡手粗魯地揉亂她的頭發,然後說:“那今晚的青椒哥就不幫你吃了。”
“……”
謝靈頓時冷靜了,“等等。”
“不等。”
裴陸行已經朝前走去。
隻是沒走幾步,他又停了下來,回過身,說:“快點。”
見她依舊慢吞吞地走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輕“啧”一聲,兩步走了回來,牽起了她的手,不耐道:“行了,幫你吃。”
“你可不要說話不算話。”
“你哥一直說話算話,說話不算話的另有其人。”
“誰啊?”
“不知道。”
過了會兒。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我說你了?”
“……松手,我不想跟你牽着。”
“你怎麼不松?”
“那你也沒松。”
……
周五的天光無論如何都是燦爛的。
兩人的影子被光拖得很長,卻一直緊挨着,不曾分開。
第二日清晨的光穿過窗戶,打進了房間内。
将人從睡夢中喚醒。
裴陸行從床上坐起身,不知夢到了什麼,他神色似乎有些恍惚。
而後,一種極為難以置信的情緒爬上了他的眉眼。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着,胸膛也開始起伏。
呼吸變得紊亂而急促。
仿佛做了極為恐懼的噩夢,即使清醒也仍有餘威。
不知過去多久。
呼吸慢慢平複下來,他擡起眼,望向窗外刺目的光,空氣中隐約的浮沉湧動。
忽然。
他起身将所有窗簾都拉得死死的,直至所有的光都消失,房内重新陷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