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聽見他問:“既然是默認詞,不應該很習慣地打出來了麼?”
空氣似乎變得安靜了。
謝靈眼睫輕輕動了動,沒說話。
“謝靈。”
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然後盯着她的眼睛,身體慢慢前傾,語調輕緩低沉,“你是不是也——”
他說得很慢,每一個字的音節仿佛變得無限漫長。
一秒被切割成了一千份,然後拉長。
心跳在某一刻開始加速。
與此同時。
一種沒來由的恐慌開始擴張,迅速擠滿胸腔。
在每一個千分之一,都成倍數劇增。
化作一個不斷充氣的氣球。
随之而來的是危險的警告。
而後。
在這句話成形之前,出于某種生物本能,她打斷了他,“回去吧。”
她說:“太晚了。”
裴陸行沒有說話,平靜地望着她。
她抿了一下唇,視線生硬地偏過,不去看他。
也許他沒打算說什麼。
可不知為何。
直覺令她不安,甚至恐懼。
就仿佛……如果讓他繼續說下去,也許會有什麼被打破,使得一切都失序。
但,失序以後會是什麼呢?
沉默回蕩在這片角落。
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
裴陸行慢慢退回原點,輕聲說:“行。”
他再也沒提。
回家的路上,延和一如既往繁華熱鬧,這座紙醉金迷的不夜城,四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讓人變得渺小。
而她和裴陸行之間,隻剩下心照不宣的緘默。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躺在床上,卻沒有閉眼。
她側躺着,望着床邊亮着的小夜燈。
卻想到了之前在客房睡覺的時候,他第二天晚上就拿了一盞小夜燈來。
明明她沒有命令他去做這件事。
她翻過身,将被子蓋過頭頂,整個人縮進被窩裡。
四周變得黑暗。
身體開始本能地心跳加速,某種微弱的應激反應開始表現。
可她卻忍耐着。
回想着。
所以,他當時想說什麼呢?
你是不是也——
後面是什麼?
還有,為什麼是“也”?
一個又一個問題,牽連起之前裴陸行的種種異常,這一切就像一個被貓玩亂了的毛線球,每條線都充滿了疑點。
她卻不知道,她是那隻貓,還是解毛線的人。
又或者,都是。
寂夜溫柔,有風吹過,窗簾跟着輕輕晃動着,影子也晃。
謝靈的思緒也慢慢模糊。
漸漸地,也不再記得,自己在為什麼而煩惱。
熹微的光從地平線升起,迅速點亮了整座城市,喚醒沉睡的人。
周末的最後一天。
謝靈打着哈欠,感覺昨晚沒太睡好。
中午吃過飯以後,裴淮川和阮黎問道:“我們下午打算去博物館逛逛,你們要不要一起?”
“不去。”
裴陸行沒一秒猶豫地拒絕。
謝靈的日常就是攻擊哥哥,哪怕他說去,也會收獲一句“看吧,裝文化人”,她看向阮姨和裴叔,說:“看吧,沒有文化的人。”
裴陸行瞥她一眼,問:“那這位有文化的小姐,請問你去嗎?”
“不去。”
謝靈說。
他輕笑一聲,不言而喻。
“我本來也沒說我要去。”
謝靈一臉“那又怎麼樣”的理直氣壯。
“走了,打球去了。”
裴陸行懶得理她,撂下一句,就轉身上樓換衣服了。
謝靈也跟阮姨和裴叔說:“我也回房間了。”
說是這樣說。
可回了房間,沒有作業要寫,也不出門,謝靈有點沒事做。
她在自己房間待了會兒,想起裴陸行房間有不少漫畫書,打算過去找來看看打發時間。
裴陸行的房間一如既往地一片黑。
她至今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喜歡把窗簾拉着,而且明明記得小時候他沒有這個習慣。
她按亮了燈,在書架上挑了幾本書,轉身找座位的時候發現椅子被他挪到另一邊去了,幹脆走到更近的床邊,坐着看了一會兒。
坐着坐着,身體慣性就變成了半靠着枕頭。
不知道是姿勢變了的緣故還是本來就沒有睡好,謝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
首先感覺到的是腰腹處的酸脹疼痛,緊接着,她生出了一種十分不妙的預感。
她撐着床,慢吞吞地爬了下來,先看了一眼床單。
看見上面沾染上的一點猩紅,她有點崩潰地回憶了一下日期。
好像差不多就是這幾天了。
隻是提前了三天。
她望着上面的血迹,感受着身體上的不适,想到接下來要處理的一系列事情。
不知怎麼。
明明什麼都還沒做。
但一想到要做的事情有那麼多,身體又那麼不舒服,一陣焦慮就纏繞上來。
情緒突然就壓垮了她。
她低頭給裴陸行打電話。
那邊接得很慢。
等待的時間将她原本就在谷底的情緒發酵了。
電話接通,那邊還沒來得及說話,大約是剛從球場上下來,呼吸還有點喘。
謝靈一開口,就變成了哭腔。
“哥哥,”她哽咽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不舒服。”
那邊呼吸一頓,然後嗓音有點啞地問她,“怎麼了?”
伴随着這句話,聽筒裡緊接着就傳來了一陣明顯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