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吻輕易地撫平了他。
他安靜了下來,垂着眸,掐着她的脖頸,力道很輕,啞聲說:“我給過你機會。”
“你已經選了我了,謝靈。”
“我沒有後悔。”
謝靈握着他的手,聲音很小,“我隻是有點怕……哥哥,我有點害怕。”
裴陸行回握住她,說:“那就别讓人知道。”
“可是瞞不了一輩子,總要坦白的,總會有人知道,所有人都會知道。”
“你想就可以,”他始終看着她,“你可以瞞一輩子,你不用向誰坦白,不用告訴任何人。”
她微微一愣,說:“可是……”
可是談了戀愛就要有名分,就要公開地占據彼此的生活,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哪怕暫時不行,以後總要有的。
而且……而且,萬一,萬一要結婚呢?
總有那麼一天的。
沒有誰願意一輩子做地下情人。
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
會知道他們這樣的身份,是絕不會被祝福的身份。
叔叔阿姨會怎麼看他們?爸爸媽媽會怎麼看他們?還有同學朋友老師……所有人,他們會用什麼樣的目光來望向他們?他們會說什麼?
仿佛知道她的未竟之言,他的口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我不在乎,謝靈,我隻要你。”
他掌心貼着她的臉頰,近似溫柔地觸碰。
他說:“我可以一輩子隻當你哥哥,在所有人面前,都以哥哥的身份,我隻要你,謝靈,我隻要你喜歡我。”
“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隻要你愛我。”
她怔怔地看着他,幾乎有些說不出話。
他漆色的眼底倒映着她的身影,倒影很小,卻填滿了他的全部。
謝靈從出生起被衆星捧月,所有人都把最好的給她,她有的是愛,有的是錢,人生中從沒有過一秒覺得自己“不值得”,她當然值得,她永遠值得最好的。
可是這一刻。
她竟然感覺到胸膛裡傳來酸澀的痛意。
她想問,她值得嗎?
她從不懷疑她能得到很多的愛。
可是她不知道,在裴陸行這裡,她能夠擁有這樣的重量。
僅僅因為她害怕被發現後的目光與傷害,他願意一輩子都隻以哥哥的身份示人,不讓任何人知道。
她摸了摸他的眼睛,說:“再等一等,不會那樣的。”
“嗯。”
他垂下眼,在她的掌心裡近乎溫順地蹭了一下。
“我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我知道就夠了。”
他說。
謝靈哼了一聲,“我在乎。”
他唇角很輕地勾了下,“嗯,你在乎。”
說完,他忽然起身,拿了一個枕頭過來給她墊着,“趴着睡吧,今晚我陪着你。”
她背上傷口面積大,連側躺都做不到,隻能趴着睡,正常人就算背上沒有傷,趴着睡一晚也未必舒服,尤其是她背上還有傷隐隐作痛,今晚大約是不太好入睡的。
她趴在枕頭上,手指玩着他的頭發,問:“你怎麼陪我,一直坐在地上不睡覺嗎?”
他眉梢挑起,問:“那我睡你床上?”
“?”
“你少做夢。”
“啧。”
他一副很遺憾的語氣。
“……”謝靈說,“你回去睡吧,不用陪我。”
裴陸行笑了一聲,意味不明的。
彼此都知道這句“不用”有多裝腔作勢。
“好吧,”謝靈說,“那我睡着,你就回去睡。”
他“嗯”一聲,沒有争辯。
房間内很靜,窗戶開着,夜風溫和地吹着窗紗,影子輕輕飄動着。
過了一會兒。
謝靈忽然說:“所以,你昨晚沒睡着。”
“嗯。”
“那我叫你你為什麼不應?”
他沒有立刻回答。
謝靈捏了一下他的臉,催他,“說話,裴小狗。”
“不為什麼,”小夜燈暖色的光落進他的眼底,折射出一層柔軟模糊的光,他望着她,許久,嗓音近乎低啞地開口,“我不想。”
我不想,是你的哥哥。
清醒的時候,不得不以這個身份存在。
他偶爾也想裝睡。
有一會兒,謝靈沒有說話。
這麼多年以來,裴陸行并沒有藏得很好。
偶爾,也能看見端倪。
是她太過害怕那個可能,以至于從來不敢去想,甚至也封閉着自己。
她并非看不見這雙眼睛裡藏匿的炙熱、渴望,甚至是掙紮與痛苦。
可她總是視而不見。
總是。
“我是不是很自私?”
她輕聲問。
裴陸行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說:“是哥哥自私,把你拉下水,讓你以後都開始擔驚受怕。”
“那你陪着我,”謝靈說,“哥,我膽子小,一個人面對不了的,你要一直陪着我,别丢下我,别讓我一個人。”
“我知道,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
他擡起手,拂過她耳邊的頭發,摸了摸她的臉,說:“那你也一直陪着我,别丢下我,行嗎?”
“嗯。”
“睡吧,我不走。”
“嗯。”
“我也愛你,謝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