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玻璃門隻關去一半,外面的呼嘯大風帶起淡藍色的窗簾鼓起飄蕩,要下雨了。
秦卿在玄關處小心地換鞋,燈光微弱,這風将她的醉意吹得時高時低,所幸她咬咬牙一腳正好準确蹬進了拖鞋裡。
“你喝酒了?”
那頭傳來低沉清冽的聲音,秦卿飄悠着慢慢走過去。
“你不也在喝。”
高凳椅腿在大理石嚓出幾聲尖銳,秦卿一屁股坐上去,光源終于照清楚了她臉上的紅暈。
“平常工作不見你喝這麼多。”蘇熠禾的目光從她的臉慢慢移動到衣服領口,上面有幾滴明顯的淡粉色水漬,“因為曲頌麼..?”,垂下眼眸,他拿過玻璃杯,含過一大口。
外面的風越來越大,開始伴随起些許轟隆聲。
秦卿靠着椅背,仰頭閉眼,舉起手感受風從指尖滑過,思緒在快要跑遠時,又被蘇熠禾的聲音拉回來。
“吵得很兇?”
他似乎對這件事很感興趣,秦卿替他想了個理由:哥哥擔心妹妹,理所應當。
“一開始..是,後來和好了。”,放下手,她将臉湊過去,“哎對了,你知道小雲朵嗎?”
那雙握着杯子的大手收緊幾分,頭未擡,長長的睫毛将他的眼睛擋住,秦卿看不到他是否有在聽。
“沒有。”
“那是曲頌開的店,他今天告訴我的...,他說,他隻是想為我們的未來努力,才會犯下這些錯誤。”
“所以你原諒他了?”杯子裡的冰塊已經全部消融,但并沒有弱化多少酒精濃度,蘇熠禾感覺最後這一口格外難喝,像刀子在緩慢劃過他的喉間。
“對啊!總要給别人一個機會吧,畢竟他是為了我們,我怎麼忍心呢...?”,秦卿語調像在講故事,輕柔婉轉。
蘇熠禾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起身去洗杯子,“也對。那你和以前還真是不一樣了,長大了..。”
吧台處傳來嘿嘿的憨笑。
後來秦卿也忘了是怎麼爬上樓,再爬上床睡覺的,她隻記得好幾次窗外的閃電亮得差點打斷她的夢。
夢裡在下着紛紛揚揚的大雪,她站在路燈下,将臉埋進圍巾裡,緊接着她聽見了那幾句熟悉的話,情緒從難以置信到哀求,直至徹底絕望。
“為什麼..?你遇到什麼事情了卿卿,你告訴我,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你真的決定了嗎..?是什麼讓你這麼果斷..為什麼。”
“你有...愛過我嗎?或者說,你真的愛我嗎?”
他的聲音飄忽,漸行漸遠,不斷在夢裡重複,紛紛揚揚的雪,落在秦卿頭上,也落在他的睫毛上,好冷,那一夜凍得秦卿的手指腳趾僵硬,就連心也像被冰凍起來了一樣,她站在蘇熠禾的跟前,始終不掉一滴眼淚,分手的話說出口沒有感情,就像一則冰冷的通知。
那邊終于洩了氣,他的淚珠砸落在雪地裡消失不見。
“分手會讓你好受一點,對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記得,照顧好自己。”
話語聲和畫面一起變成一縷白煙消散,窗外開始下起瓢潑大雨,風吹得激烈,秦卿覺得臉頰一側有些冰涼,她努力撬開眼皮,看到枕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濕了一大片,再摸了摸臉,上面還有未掉的淚珠。兩瓣大大的淚痕在枕頭上像兩片被分開的蝴蝶翅膀,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放在中間融化留下的痕迹。
秦卿将枕頭抽過,丢到一邊,擋不住困意又睡着。
...
再睜眼是被手機鈴聲吵醒,是明潇的電話,秦卿撐着百分之五的電量跟她打完。
“那就這麼定了,等會見哈。”
挂了電話,秦卿将手機充上電,微信裡還有一個消息沒回,是早上九點曲頌發來的,他已經到了漫遊工作,并且讓她今天就在家裡好好休息。
回複完後,秦卿忍着宿醉的頭疼洗漱完,順便将已經幹透但是皺巴巴的枕頭套取下來,一起拿去洗。
明潇約了她下午去逛街,說是有事需要她幫忙挑選一下服裝,秦卿想到正好過幾天要去曲頌家裡見父母,就提過包,準備趁這個空檔也去商場裡買一件新的裙子。
工作日的商場人不多,秦卿大老遠就看見兩個人影站在一樓中央格外顯眼。本以為是明潇帶着紀元川一起來的,走近才發覺是另一個熟悉的面孔——淮昊。
“在路上碰見這小子,非要一起來。”明潇白過淮昊一眼,“女生之間逛街,你來湊什麼熱鬧。”
淮昊賤兮兮地笑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和以前沒什麼兩樣,“幫你們提東西不行啊,好心沒好報!”,說完他和秦卿打了個招呼,還是和以前一樣稱呼他卿姐,秦卿掃過他一眼回應他一句小昊。
他和明潇是一對相識多年的歡喜冤家。
高中明碩雄有個大單子談不下來,沒想到卻想了個歪法子,拉着明潇去給這個甲方老闆的兒子相親,說不定能夠一拍即合,單子、豪門一箭雙雕。
沒想到兩人彼此嫌棄,處成了兄弟一樣的關系。
“要是被我爸看到了,指不定又要罵我了。才不要你幫!哪裡來的滾哪去。”明潇對他講起話來夾槍帶棒的,但秦卿早就習慣了。
“到你家門口你拿咯。”淮昊毫不在意,黑皮大高個地跟在她倆身後,像個保镖。
店裡翻看衣服間,明潇說起今天的來意,她前陣子去了紀元川的家裡見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