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川所在單位,是一所坐落在市中心的老醫院。
雖時間久遠,但卻是北市最出名最權威的醫院,每逢周末,基本人滿為患。
很可怕的是,今天正好就是周六。
明潇苦兮兮地蹲在診室外的牆邊角落望着一個個不斷來往人的診室門。
幸好今天穿的是平底鞋,不然就按這麼蹲,再穿她平時喜歡的那些精緻不耐走的鞋子,她的腳指不定得通紅充血到哪去。
揉着小腿,她一邊看,病人太多,想要立馬見到紀元川是比登天還難的。但她也不好直接沖進去,因為一點私人感情,打攪别人工作,更何況病人看病,應該比她這些事急上萬分。
臉上幹透了的眼淚緊巴巴貼在臉上,明潇用力抹也抹不掉,想了想,考慮到等會要見紀元川,她隻好扶着冰涼牆面起來,往衛生間走去。
走着走着,她才想起來,自己走得急,就拿了部手機,包沒拿,哪裡來的紙巾、還有補妝的化妝品?
長長籲口氣,她往四周看,想起了門口似乎有台藍色的販賣機。
于是她逆着人流走到門口,才發現那是一台老舊機器,北市中心醫院年歲依舊,販賣機還是那種最原始的,需要塞紙币摁按鈕的機器...
又歎了口氣,她瞅見旁邊長椅正好空了一個位置,趕忙坐了過去。
旁邊是一個留着銀白相間短發的老奶奶,她背躬得像把被用力撐開的箭弓,她提着一個銀色的飯桶,頭發将她的面龐遮得嚴嚴實實,明潇沒有再多看,打算在手機裡主動和紀元川說一下情況。
手機剛亮開,旁邊卻傳來幾聲用力吸鼻涕的聲音,明潇下意識看去,正好看到短發簾下滴答下來的水珠,滴到飯盒上,再掉落在醫院地闆上。
“奶奶...”,明潇鼓起勇氣,拍了拍那單薄的背,“您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呃..”,老奶奶愕然擡起面孔,明潇看到布滿皺紋的臉上卻有雙格外明亮通透的眼睛,被淚水沖刷過,潔淨剔透中有很明顯的閃躲,“沒事...小姑娘沒事,不用操心我這個矯情老太婆的...。”,她說着說着,眼眶卻瞬間泛上更洶湧的紅,眼淚像關不住的水龍頭,“嗚嗚嗚...”。
偌大的北市醫院走廊,來來往往的人群開始有人投來異樣的眼神,明潇徹底慌亂了起來,雖然素不相識,但不知為什麼她一下就想起了自己的外婆,加上這格外委屈的哭聲,她的心一下被什麼緊緊揪着似的,酸澀難堪。
奶奶的眼淚開始浸濕衣領,明潇慌亂起身,摸自己褲子裡的口袋,沒想到,還真給她摸到了一塊軟乎乎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一條粉色絲綢制手帕,那是紀元川送給她的,很大的牌子價格并不便宜,她随身帶着,但一直沒拿出來用過。
她将手帕捏着手裡,蹲下來給奶奶輕輕擦去眼淚,順帶捏了捏被眼淚濕到的衣服,晚上若是起風了,風一吹,老人年紀大了,多少會冷。
“謝謝小姑娘,我沒事...我沒事的。”,她将頭低得很低,皺巴巴的手指捏着飯盒柄,說不出别的話來。
明潇卻笑了,她覺得奶奶很可愛,即便年紀大了,但是行為舉止依舊像個年輕俏皮的女孩子一樣,會害羞會尴尬,和明潇遇見過的都不一樣。
明潇告訴奶奶,她是來等人的,有很多時間,如果真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她很樂意聽聽。
“都是一些...矯情的小事。”,她很猶豫,依舊捏着飯盒柄,不斷摩挲着,似乎在思考猶豫。
明潇:“沒事奶奶,我剛好無聊呢,想聽聽這些小事。”,她拍了拍胸脯,沒心沒肺的道。
她垂着的頭猶豫擡起,在思考了什麼後,隻是歎了口氣,明潇注意到,她的眼神變得渾濁起來。
“我是來照顧老伴的,他高血壓最近控制不好,來住院,給他帶了飯,卻被趕了出來。”
明潇:“他為什麼這樣?”
奶奶笑了笑,一種苦澀的感覺彌散開來,“确卻的來說不是他,是我婆婆,但他從不阻止,其實也和他趕我出來沒什麼區别。”,她說着,眼淚又流了下來。
“結婚這麼多年來,認真地說,他并沒有對我多麼不好,甚至可以說他一直是從一而終的,年輕那會啊,該怎麼樣的,現在還怎麼樣的,”說起這個,明潇能感受到她的笑容稍有變化,“我的婆婆也是一樣,或許是遺傳,她也從一而終,我和老伴結婚快四十年了,她從來都沒能看順眼我。”
明潇啞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但我也是這樣的,”她吸了下鼻子,用手背很快的擦去眼淚,“小姑娘你不用安慰我,奶奶心裡明白得很,因為我也是一樣的人,這麼多年過去,我也習慣了。”
明潇的手心變得濕漉漉的,她不知道為什麼出了一些汗,心跳也快了起來,但她能很肯定自己現在特别冷靜,甚至冷靜得有些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