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夏志琪放學，和哥哥騎車選了條不常走的路。

因為那條路上的槐花都開了，又好看又好聞，她打算去拾一點。

自行車剛拐了個彎，眼前的人一下多不少。

隐約記得這條街上也有個高中，和開成高中這類省重點不能媲美，也算市重點。

看到烏鴉鴉的人群，夏志琪想：難道大家都擠到這裡賞槐花了？

直到車子離得更近些，她才瞧出來不對勁兒。

首先躍入眼簾的是一輛警車，然後才是輛救護車。

圍着校門好多人，既有學生，也有路人，擠擠攘攘地擋住大半條街。

兄妹兩個駐足觀察片刻，都想找條縫隙穿過去。

就聽見旁邊有人嘀咕：“有人進去殺校長去了。”

學校門口擠滿人，根本看不見裡面的情形。以訛傳訛的可能性很大。

夏志琪說：“走吧，咱們走吧。”夏志超卻道：“再看看。”

說完這句，他正好看到遠處有個熟悉的街坊，随即把車一停，跑過去招呼。

等他連蹦帶跳地蹿回來時，表情就不對了，隻聽他道：“真的哎！說是副校長的兒子要替親媽報仇，拿着刀就沖進去了！”

夏志琪還來不及細問，校門口人群中傳來一陣喝斥聲：“讓讓，讓讓，都散了吧！”

警察出來開道了，可沒人願意走開。

圍觀者無非朝兩邊退了幾步，避讓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夏志琪原本離得并不近，奈何身後的人越來越多，脊背被人一頂，根本收不住腳，直接朝前走了好幾步。

她剛想轉身罵是哪個不長眼的，人群傳來一聲驚呼，随即安靜了下來，好像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

她也呆住了——馮甜甜戴着手铐走出校門，兩隻袖子上都是泥，正面胸襟處被染成了褐色。

突如其來的憎恨一度讓他失去理智，即使現在失敗了，他臉上也絲毫沒有被挫敗的表情。

他甚至擡起頭，表情冷峻，眼中無所畏懼。

從校門出來霎那，他還擡眼環視周遭，眼神鋒利得就象一把手術刀。

夏志琪确定他也看見了自己。

那一天，學生們的校服是白色的，警車和救護車也是白色的，槐花也是白色的。

所以她對那時的情景保留了一種強烈的白色回憶。

而在這片白色中，唯一顯眼的就是他臉上的表情。

是譏諷，還是憤恨，亦或别的情緒？

他嘴角似笑非笑那一霎，她猶如被針紮了一下，感到渾身上下都在燃燒，脊背上的襯衫都被汗水濕透了。

馮甜甜很快被塞進警車。

人們感慨着，議論着，看上去就要四下散去。

沒想到事情還沒有結束。

一個女人崩潰嘶啞的嗓音從道路另一側傳來——“甜甜、甜甜”。

原來沈國香趕過來了。

她錯過了高潮，隻看見最壞的結尾，卻也能猜到中間的不堪。

那個勤力維持美貌的女人不見了，出現在大家面前的僅是一個最狼狽、最悲切的母親。

她光着腳闆，一刻不停地在警車後面追，用凄厲的聲音不住地喊着兒子的名字。

無人應答。

警車終于遠去，連救護車也走了。

沈國香終于癱坐在地上，掩面大哭：“是媽媽害了你。”

夏志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要不是哥哥過來拽，她都不知道該回家了。

整整一晚上，她腦海裡浮現的都是馮甜甜臉上那種嘲弄的微笑，以及沈國香的嚎啕大哭。

它們就象一個不樣的兆頭，整夜蒙繞在她的腦際。

就在她以為這天的事情很離譜時，沒想到更離譜的消息又傳來了。

第二個新聞更具備炸裂性。

那就是，馮建國的出軌對象是：沈國香的侄女沈知玲。

那意味着出軌的男女首先是親戚，一個是外甥女，一個是姑父。

其次，男方比女方至少大20歲。

輿論迅速轉向，之前還存心看沈國香笑話的人，不少已經倒向了女方。

有些人還說：怪不得馮甜甜要提刀去砍親爹。

被自己的親人們背後捅刀，那滋味換誰都受不了！

隻有極個别的人比如夏志琪才明白：馮甜甜的憤怒不止于此。

他為了保護這個姐姐，特意和親媽幹了一仗。

為此不惜在父親跟前揭露了沈國香的所作所為。

一片赤誠，所托非人。

少年的單純，遭遇最惡毒的傷害。

夏志琪但凡想起這件事，都不能釋懷。

很快的，鬧劇結果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