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琪上來就問:“你和趙俊茂倒底咋樣了?”
傅瑩眨巴着一雙明媚的大眼,說:“昨天最後一節課,明确回絕他了,省得他說我吊人胃口。”
身為顔值頗高的美人,她從初中起就見識了各種異性的追求。
帥的,醜的。學習差的,好的。明戀的,暗戀的。窮的,富的。聰明的,笨的。
男人的物種多樣性,她在讀大學之前已充分見識。
以至于大多數異性的常規手法和他們心裡的小算盤,她都心知肚明,毫無驚奇可言。
真的,她每次在生活中看到男追女,就追了那麼一小下,被追的就花枝亂顫。
她就有一種深切的遺憾:我怎麼不是個男的?我的手段比他們多多了!
其實有過一段時間,特别是剛來師大時,她挺想談戀愛的。
但真遇到具體的某個人時,她又總覺得索然無味。
她應該隻願意接受熱戀期,隻想吃每段戀情最甜、最好吃的那一段,而不想和任何異性有更多的鍊接。
不管是情感上的,還是情緒上的,亦或是身體上的。
所以當一個人很輕易說喜歡她時,傅瑩的感覺通常是猶如一盆冷水澆到頭上。
唐婕看上去心事重重,她瞅準機會問:“夏,你去郊區那個廠子後,覺得怎麼樣?”
夏志琪有點不大明白,這個“怎麼樣”是啥意思。
隻好籠統地說:“挺大的,它應該屬于金屬加工行業,賺的是辛苦錢。”
她本來還想說:“管理上挺粗枝大葉的。”公章說讓人拿走,就拿走了。
但想了一下,她還是沒提。
唐婕笑道:“是辛苦錢。”
原來馬曉天是她初中同學,屬于很早就和父母來海城自謀生路的打工族。
全家人一開始住棚戶區,靠幫人裝修封陽台發家,後來才慢慢把買賣做大,置辦了這個金屬加工廠。
傅瑩盡管早就知道馬曉天的來曆,還是忍不住感慨地說:“你們也算青梅竹馬,相逢于微時,就等他一飛沖天了。”
唐婕不好意思地說:“我家不同意。”另外兩個人都不解地問:“為什麼?”
原來唐婕的父親是80年代最早的那一批大學生,姑姑和爺爺奶奶都在美國。
大概覺得之前特别對不起兒子,所以從她記事起,她們就經常朝國内彙錢,全部是美元。
于是唐媽媽就順理成章地一輩子沒上過班,吃吃喝喝、打打麻将,買買東西、做做頭發。
她打心眼裡看不上女兒找的對象,哪怕他們這幾年做生意發了财,在她心裡也不如本地殷實人家。
唐婕有些話沒講,因為她的母親還說:“你沒我好看,沒我聰明,老公将來肯定也不如我找的好。”
這句話,是嵌在女兒心裡的一根刺。
唐婕說:“馬曉天中專畢業就和他爸爸學做生意了,我的分數本來可以去外地讀更好的大學,但沒去。”
一旦成為異地戀,兩個人隻有更加艱難。
開廠子要租賃土地,要建廠房,要買設備,馬家肯定投入了不少。夏志琪立即問:“那馬家在海城買房了嗎?”
“沒有,”唐婕回答。
夏志琪這才想起來,商品房的大規模啟動要1998年左右。
她忍不住用斬釘截鐵地口吻說:“買房,接下來一定要買房!”
見小夥伴們有些不解地望着自己,她忙說:“我昨天在D大聽一個經濟學教授的講座,他說将來海城的房價會像香港和紐約那樣,一屋難求。”
三個人又閑聊了一會兒,這才各自散去。
周末轉瞬即逝,夏志琪耐心等了兩天,可尾款仍未收到。
盡管宋運馳沒有來催,她卻等不及了。
她緻電章惠民,對方一句話差點沒把她打進冰窟。
那聲音冷冰冰地問:“發票呢?你沒給我啊!”
她腦袋嗡嗡直叫,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這人氣量促狹,還在記仇。
再去補開一張發票不難,但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到時還會在何倩倩跟前落個辦事不靠譜的名聲。
她急速挖掘着那天的記憶,總算想了起來那天章惠民收發票時,現場并非僅有她一個人。
對,就那個周總。
她把所有的名片拿出來一張張檢查,果然有一張叫“周豔”的。
也沒辦法确認是不是她,隻能直接打電話試探。
果然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她大喜,剛報了自己姓名,說“想請您幫個忙”。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生出幾分警覺生疏。
她好擔心對方問都不問就一口回絕。
畢竟是酒桌上的相識,人家年齡比自己大,閱曆比自己廣,憑什麼要幫忙?
還好,對方耐心聽她說明白經過,語氣明顯放松許多:“我确實聽到了,你當時拿了個信封說是發票,估計老章搞錯了。”
周豔停頓片刻,再開口,語氣已經透出幾分親熱:“這事兒你先别對何總提,我和老章通個電話,他應該給我面子。”
夏志琪在忐忑不安中等了将近一個小時。
很快地,傳呼機上就出現了周豔的電話号碼。搞定了?
果真如此,她忍不住笑出了聲,再三感謝不已。
周豔說:“他也是有怨氣,覺得你搶走了肥肉。”
夏志琪滿腹委屈:“周總,我真是一分錢沒賺到!”
聽她把這事兒的來龍去脈說明白,周豔道:“哎,你這孩子真是實誠。”
周豔苦口婆心地教育她說,做生意笨不怕,最怕是懶,怕的是做事不負責任,怕的是吃過一次虧還是學不會。
“小夏,你缺的就是經驗,那就多看多學多問,等有機會,我給你介紹大買賣!”
一席話擲地有聲,夏志琪忍不住想:自己遇到了小人,也遇到了真貴人?
要知道,要别人出力氣、出面子幫忙,都是要出點真東西的。
她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