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林盯着她的雙眼：“反正你還在讀大學，又不是非得賺錢養家，就當玩票去試試，将來對你正式工作，不會有壞處。”

她問：“那你呢？”

文素林一口氣喝幹了杯裡的水：“沒工作再找吧，無所謂，人活一輩子不就是各種起起伏伏伏。”

他說得很透徹，自有一種豁達。

他或許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爸爸，但是個好同事，好戰友。

想到這裡，夏志琪把凳子朝他拉近了一些，問：“如果春節我去海南，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文素林道：“你得和夏老闆保持距離，還要少搭理他那群女人，别把自己擺到和她們一個水平上。”

見她有點不解，他隻好把話說得更透徹：“現在的集團市場部總監還有售樓經理都是夏老闆的女人，她們都是從基層被提拔上來，然後做了他的二奶、三奶。”

這話裡的暗示，吓得夏志琪立刻站了起來。

文素林笑了，沖她擺擺手：“你坐下來，别那麼誇張。”

夏志琪叫道：“那你也别吓我啊，我怎麼着也不會跟一個老頭啊？”

這話有點冤枉夏老闆了，其實他才四十多歲，但在二十歲的女孩子看來，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老頭。

文素林道：“那他要是個二十多，又高又帥又有錢，又給你大好前景還對你花錢大方幫你解決生活一切困難的美男子呢？”

夏志琪想了下，質疑道：“那他也得是個單身啊，否則我幹嘛破壞别人婚姻當小三。”

文素林“哎”了一聲：“話是這麼說，等你真遇到了就不那麼想了，我見過太多女人放棄抵抗了。當然，我不是說你也會這樣。對了，咱們怎麼跑題了，剛才說到哪裡了？”

沒有了同事的關系，他們沒有了之前的互相提防，對話完全輕松惬意。

文素林叫人給自己拿來杯酒，給她點了果汁，這才說：“老闆的二姨太呢，當初是80年代海城的高考文科狀元，D大高材生，你也想不到她會做人小老婆吧？還有那個璩桂芬，也是大學生，長得不錯。”

夏志琪問：“那她們圖什麼呢？圖錢嗎？”

文素林說：“捷徑吧，做老闆的女人是一種捷徑，很多事業型女強人會選這條路。”

他說自己這些年，類似的事情見過太多了。

有不少商人發财暴富後，會養三、四個姨太太進管理層，甚至進董事會。

這是一種自負，覺得被他們睡過的女人才會專心，不容易背叛。

這更容易形成一種偏見和悖論：不睡就不是自己人，睡了就是隻适合做後勤的妾。

特别是某些掌握權力的男人，一看到異性下屬和自己靠近，就有睡她的想法。

睡了之後，又會覺得這女人是被我“睡服”的，可見能力也一般，随便給個普通的位置籠絡住就好，沒必要特别重視。

文素林以前還認為這是中國特色，後來他有個師姐跑去美國留學、創業，也遇到了類似的事情。

那就是那些商界成功的男性特别喜歡辦各種大尺度party，要想拉投資就要去參加party，不去會被認為不服從而拉不到投資。

但拉投資的女性去了，就難免被提要求陪睡，睡了之後，男性投資人又認為你之前肯定也是睡上來的，又不願意給特别多的投資。

反而是那些純粹打工的金領得到的待遇會好一些。

這也是為什麼一些生意做到頂尖的老闆，他們的心腹一般鮮有女性。

夏志琪說：“這說明很多男人從根子上，隻信任同性，他們不相信異性，更容易看輕對方。”

文素林說：“之前我之所以願意留下來，主要也是夏老闆允諾春節後升我做集團市場部總監，取代他的二奶。”

想不到還有這一出！夏志琪問：“那原先的女總監呢？”

文素林笑了：“估計給升職做個不掌握實權的行政副總裁吧。”

這天夜裡他們一直聊到很晚，都有些意猶未盡。

一向很少碰酒的夏志琪，甚至破例敬了他一杯。

文素林說：“夏，你這麼年輕就能走到這一步，将來肯定會比我強，也會比我走得更遠、更高，反正記住我的話，不管對方是老頭還是年輕的大帥哥，隻要你想做出點成績，一定不要貪戀捷徑，有的苦你不吃，就得去吃其它苦。這是我一個老大哥，對你最推心置腹的話。”

一股酸澀的熱氣沖向人的喉嚨，她好不容易才忍住。

她也明白，作為曾經同路的打工人，他們将來多半就是陌路，兩人的交流也僅止步于此。

接下來，她必須獨自上路。

那天晚上她幾乎一夜未眠，回想文素林的話，有幾句很有意思：

我辭職的話，夏老闆不會覺得是什麼損失，少了根胡蘿蔔就不成席了嗎？

打工嘛，咱們都是他的蘿蔔。

何總也是，不過是根大蘿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