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樓處已經有人開始簽約了，付定金的隊伍越排越長。

夏志琪很了解這行，知道這隊伍裡多半有托兒。

葉智華反而有些坐不住，他說：“看樣子這商鋪真得很受歡迎。”

然後他就主動和身邊的銷售搭話：“今天真有那麼多人付款嗎？”

銷售得意道：“不信？那讓你看一下付款記錄！”

然後就把葉智華拽走了，夏志琪沒去攔，隻好喊了一嗓子：“出手前和我說一聲啊！”

她遠遠地看着，隻見銷售果真把他帶到付款處，還叫人調出來頁面給他看。

葉智華表情謙虛，态度認真，一副沒看過稀罕的傻白甜樣。

雖然聽不清他們的對話，看銷售那神氣活現的表情，應該是在說：“瞧，沒騙你吧！”

葉智華彎腰俯身，都快貼到人家的電腦屏幕上了。

接下來，他們又在那裡繼續掰扯，銷售還搬來救兵，應該是層級較高的業務人員。

夏志琪看累了，幹脆找個地方坐下來。待會真攔不住的話，她隻能喊何倩倩幹涉了。

這時邊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沒事兒，他不會買，他就是問問。”

說話的是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看上去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在售樓處這種地方看着很突兀。

夏志琪轉過身，笑問：“爺叔，這個您都看得出來？”老人笑而不語。

夏志琪是個自來熟，她問：“爺叔，商鋪您怎麼不買呢？”

老人說：“聽上去是不錯，但我覺得天大的好事輪到自己的幾率不大，那就不如算了。你呢？”

夏志琪很坦誠：“我覺得就算售後包租，單價還是太高，不合算。”

這時午餐時間早過了，根本沒有所謂的包吃包喝，偶爾有工作人員擡出來幾箱礦泉水，也是一搶而空。

葉智華回來時手裡拿了兩瓶，遞給了她一瓶。

夏志琪趕緊把這瓶給了老人。葉智華見狀，把自己的塞給她，又擠進人群拿了一瓶。

因為一些人急着回去，和組織方發生了争執，人群有點騷動。

隻聽有人問：“什麼時候能送我們走？”銷售笑容可掬地說：“要等前面這撥人簽好單，大巴才能送你們回去，不然我們會虧油費。”

有個穿棕色襯衫的大叔高聲道：“你們老闆是不是姓朱，叫朱偉傑？”

銷售瞥他一眼：“我哪裡知道大老闆的名字，不曉得。”

夏志琪心說這個回答倒不一定是撒謊，能采取這種人海戰術的開發商一般都用代理，不會自己養很多業務員。

大叔堅持道：“我知道你們朱老闆，中富會開盤時我見過他。”

說到了中富會，銷售得意洋洋：“對，中富會那是賣瘋了。哥我和你說，你今天不買才叫虧。”

又來了，張口閉口都是賣房。

大叔當即轉身僅把脊背對着他，銷售明白沒戲，唧唧歪歪地走了。

大叔看到夏志琪他們三個，說：“你們也都沒買吧？”

得到肯定的回複後，大叔估計閑着也是閑着，拉了把椅子坐下來道：“那好，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咋樣？”

見大家很給面子，都把目光投向自己，他滿意地點點頭，輕聲說：“

從前有個浙江人，做水泥生意起家，人送綽号‘紅豆包’，後來他在海南炒房發财，結果非要炒股。誰知道那一年他虧得損手爛腳，紅豆包變成了綠豆餅，統共欠下地方銀行6000萬，後來銀行找上門讨債，你猜他怎麼說？”

大家都露出好奇神色。

大叔道：“‘綠豆餅’把手一攤，說就算你們捉我坐牢，一分錢也拿不到啊！倒不如再借我6000萬，咱們合夥去海城做生意，一起賺海城人民的鈔票。”

葉智華忙問：“借了嗎？”夏志琪笃定道：“肯定借了。”

爺叔則慢悠悠地說：“老弟，你講的是不是就是朱偉傑啊？”

大叔拍腿大笑：“我今朝就是來看綠豆餅怎麼翻身的。”

爺叔憑借人生閱曆和強大的自知之明，看破了這商鋪的貓膩。

夏志琪憑借專業經驗，知道這商鋪碰不得。

大叔則憑借内幕消息，一眼看穿對方的局。

三個人殊途同歸，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可她還是感慨：普通人積累了許久的經驗，有時也抵不過某些人的一個圈内消息。

葉智華則化身為好奇寶寶：“先生，您的意思姓朱的是在設局騙消費者？那他算犯罪嗎？我們要不要告訴這裡的群衆？”

大叔大概對這種偉光正的提問很無語，又不好意思開罵，隻好說：“願者上鈎，再說，你幫得了所有的笨蛋嗎？”

葉智華露出執拗表情：“可很多人辛苦多年的積蓄，不就被坑走了？”

夏志琪碰了下他的手，示意他别再吭聲。

可能他們說話聲音太響了，邊上有些人聽到了，開始對他們指指點點。

不遠處還有有幾個工作人員朝他們這邊張望。

葉智華也留意到了：“哎，有點不對勁。”

夏志琪小聲說：“是不是看中你手提箱裡的黃金了？”

葉智華道：“裡面都是拿來吓唬人的草紙，真被他們纏住付款的話，我就要穿幫了。”

一個人高馬大，壯碩的男人緩緩過來，對大叔說：“哥們，聽說你認識朱偉傑？”

大叔緩緩起身說：“你是他手下？”

話音剛落，他突然撒腿狂奔。

這人十有八九和朱偉傑有過糾葛。

關鍵是他這一跑，遠處的人不明所以，也開始朝這裡沖。

葉智華見狀不由朝後退幾步，夏志琪安慰他道：“又不是針對咱們，牛不喝水難道還能強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