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拱手行了個禮:"含玉小姐。"
劉含玉忙托着他手肘将人扶正:"小掌櫃别拘禮,既是姐姐的朋友,也喚我含玉便是。"少年含糊應了聲,目光又回到秦知歸身上,這趟押糧送藥來陳郡,便是為親眼确認她安好,如今見她眉目鮮活,懸着的心才算落下。
忽聞蹄聲由遠及近,秦知歸轉頭望去,顧成淵玄衣翻卷策馬而來,棕馬揚蹄時仿佛與乞巧節那日重疊,落虹橋頭的漫天霞光裡,他擎着兔子燈朝自己走來的模樣。
"東家?"周毅皺眉看着秦知歸癡望的神情,尚不知這二人間的微妙,一旁的劉含玉見狀忙拽她衣袖:"姐姐發什麼呆呢?"
秦知歸這才從回憶中抽離,難為情的撓了撓頭,顧成淵的馬蹄已碾到跟前,玄衣人高踞馬背,鳳眼居高臨下掠過三人,最終落在周毅身上,少年被這目光刺得胸膛又挺高兩分,仰頭迎着顧成淵的視線,眼裡還浸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雙手交疊行了個端正的禮:"燕王殿下。"
少年是個磊落之人,顧成淵也從不懷疑秦知歸看人的眼光,從鼻腔裡嗯了聲,轉眸看向正攏袖行禮的秦知歸,唇角牽起極淡的弧度,掌心朝下遞過去:"皎皎,随我回府。"
二人被他的直白驚住,兩道目光齊齊看向秦知歸,空氣突然凝滞起來,秦知歸仰頭望了望紋絲不動的顧成淵,又瞥了眼左右,忽然噗嗤笑出聲,擡手在顧成淵掌心清脆地擊了一掌:"多謝殿下,不過..."她摸着肚子朝前路努嘴:"茶樓裡點心塞多了,回去走幾步路,正好消食。"
話音未落已攥住劉含玉手腕,逃也似的走了。
"殿下。"待二人走遠,周毅方仰頭迎上顧成淵的目光:"東家尚未和離,終歸要回盛京的。"他朝馬背上的人行了個端正的禮:"女兒家名節最重,還請殿下多為她着想。"
顧成淵聞言,一雙鳳眼壓着寒光往下睨,帶着帝王家與生俱來的威嚴,啟唇冷聲道:"吾與她之間,尚輪不到爾等置喙。"
這話砸在周毅耳中方才清醒,這位王爺不過在秦知歸面前才會斂了厲色,此時撲面而來的壓迫感,讓人不敢逼視半分。
"含玉..."秦知歸因着大病初愈的緣故,雪雁還未将劉含玉那夜撞見燕王的事說與她聽,此刻仍當劉含玉對顧成淵情根深種,兩人走在回官驿的路上,秦知歸糾結了半晌,還是打算将此事說開,手指輕輕在劉含玉手上捏了捏道:“方才殿下他...他...”話音懸在春日的暖風裡,秦知歸也不知到底該如何解釋,說到底來,她現在與顧成淵卻也沒有什麼關系。
"好姐姐!"劉含玉見她的模樣忽然笑出聲來,雙手拽着秦知歸的胳膊晃了晃:"說到底殿下隻将我看做妹妹,我到底也是讀過聖賢書的,知道這強扭的瓜不甜..."
"含玉。"秦知歸一時語塞,劉含玉卻将目光凝在秦知歸面上,纖白指尖突然鉗住她下颌。
秦知歸寵溺一笑,迎上那雙狡黠眸子道:"這又鬧什麼?"
少女眉尖輕揚,偏頭湊近半寸打趣道:"倒要仔細瞧瞧姐姐,究竟是哪處讓殿下丢了魂。"
天色漸暗,陳郡街巷漸次沉寂,秦知歸領着雪雁進了竈房,在院落裡張羅出一桌接風宴來,季老神醫踩着暮色踱進小院,手掌拍在周毅肩頭:"倒是沾了你的光,這丫頭卧床多日,也該舒展舒展筋骨了。"
周毅聞言,卻躬身作揖道:"萬不敢當,該是晚輩謝過您的救命之恩。"
"哦?"老神醫撚着胡須的手頓了頓,眯縫眼忽地亮了幾分:"既是她欠我的恩情,怎的由你道謝?莫非..."老神醫故意拖長尾音,身子前傾道:"你與她關系匪淺?"
這話燙得少年耳尖發紅,周毅連忙退後半步拱手:"娘子是我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