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失其鹿，天下共逐。

骊山腳下四十萬楚軍大營，玄甲如墨，旌旗上的"項"字在朔風中獵獵作響。

一名士兵小跑進主帳内，向帳内主帥，拱手彙報。

“将軍！沛公處的内線傳來消息，沛公現駐軍霸上，意欲關中稱王。”

帥位上的人将手中茶杯狠狠放在桌上，杯中茶水灑出大半：“他劉邦算什麼東西？傳令下去，犒勞士兵，給我攻下霸上！”

“且慢！”不等傳信小兵領命，謀士範增站出來出言阻止。

傳信小兵向謀士行了一禮，沒有動作，拱手在原地等待着主帥的最終号令。

謀士向主帥遞出一枚龜甲，枯瘦的手指劃過龜甲裂紋，裂紋深處滲出暗紅血絲。

"将軍請看。"謀士将龜甲推向燭火，裂紋竟在光影中化作兩條交纏的赤龍，"自芒砀山斬白蛇起，劉邦命格便透着妖異。昨夜星象更見熒惑守心......"

見主帥皺眉思索，謀士繼續說道：“貿然攻打，臣怕……臣怕将軍勝算不大。”

“不對勁？如何不對勁？”帥位上的人前傾身體，請範增繼續說下去。

“不瞞将軍，在歸于将軍帳下之前，臣曾測算過，将軍身上有天子氣運，可如今，那劉邦竟也生出天子氣運，天下同時生出兩人有天子氣運，必有一人注定隕落。臣不知那劉邦因何而生的天子氣運，但将軍若想日後坐穩天子之位，這劉邦，還是先除之以絕後患。”

霸上軍營外，一匹河西戰馬鬃毛倒豎疾馳而至，鞍上騎士猛勒缰繩，馬匹前蹄騰空嘶鳴，蒸騰的汗氣混着戈壁砂礫撲在守軍面甲上。

那人滾鞍下馬，與軍營門口士兵悄聲說了幾句，人便在軍營前焦急地來回踱步，不時向軍營内張望。

“項兄怎麼突然來了？”一個穿着灰袍，束着道家發式，留着山羊胡的人疾步走了出來，迎接突然到訪的人。

那人将馬的缰繩一扔，扯着淩虛道人青灰袍袖疾走數丈，直至望樓陰影籠罩二人，壓低着聲音将自己在新豐軍營聽聞和盤托出。

"四十萬玄甲對十萬疲卒，真人還要守着那泗水亭長等死麼？"

"半月前灞水夜觀天象，帝星分明垂照沛公營盤..."淩虛呢喃，瞥見男人戰袍下隐約透出的玄鳥刺青——那是項氏嫡系才配紋的古老圖騰。

"将軍昨夜宴飲時，杯中酒液自成虎形！"男人猛然攤開掌心，三道深可見骨的灼痕赫然在目，"此等異象，豈是凡夫能承？"

見淩虛還在猶豫，他抓住道人腕骨，楚地口音淬着火氣："那劉邦可曾讓你見過真龍之氣？"

想起鹹陽宮廢墟裡那尊裂開的銅馬——據說始皇帝曾用它鎮壓六國氣運。淩虛望着面前男人戰靴上未幹的血漬，忽然意識到這個星夜，或許關中龍脈正在他們腳下重新擇主。

"明日鴻門宴，且看天意罷。"淩虛說完便向那男人告辭轉身入了軍營，遠處值夜梆聲恰在此刻響起，驚醒了看着灰色背影入神的男人，轉身策馬而去。

一百多人的隊伍，浩浩湯湯來到新豐鴻門軍營前。

血色殘陽将四十萬聯營的陰影拉成匍匐巨獸，劉邦勒住缰繩時，最後一線天光即将消失。

“真人，那項羽擺明想要殺我，我這樣赤手空拳前來真的沒事嗎？”在軍營門口等待通報的劉邦不安地問淩虛。

“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你要是不來，可能你們雙方會直接開戰，你10萬兵力對上他的40萬大軍可沒有什麼勝算，倒不如放手一搏。而且”淩虛看了眼身後的隊伍“我們已經盡可能帶最多的人了，到時候就算要跑，也是有很大勝算的。”

"項将軍的獵鷹三天前就開始盤旋。"淩虛拂去道袍上的塵土，目光掃過營牆上密集的楚式戰戟，那些倒懸的戈頭正在暮色裡滲出暗紅鏽迹，恍如未幹的血痂。"看見西北角新立的十二面夔皮戰鼓了嗎？每面鼓梆都嵌着三顆秦軍百夫長的頭顱。"

劉邦喉結滾動的聲音淹沒在突然響起的号角聲裡。

當營門在刺耳的絞盤聲中升起時，百人衛隊如同溪流彙入青銅海洋，兩側執戟郎眼中的寒光比兵刃更利。

淩虛以謀士的身份，緊随劉邦身後，也終于看到了那位傳言中的楚霸王。

帥位上的男人如同一座小山，幾乎将整個椅子占滿，而這樣的身形竟是沒有穿着铠甲，隻披了件皮氅，反而帶有一種自然的威壓。淩虛不動聲色地擡眼輕掃，便被眼前的男子震懾得差點晃神，這一次他竟然感受到了未在劉邦身上感受過的“天子威壓”。

"沛公别來無恙？"

淩虛悄悄又撇了眼身旁的劉邦，應答如常，倒也頂住了威壓，絲毫不輸氣勢。

兩人有來有回，雖然劉邦處于下位，竟也不顯謙卑。

這兩人氣運豈止相當，根本是同源異相——劉邦背後若隐若現的九爪黑龍，竟與項羽眼中金芒共享着相同頻率的脈動。

迅速在腦海中盤算着這種情況的可能，淩虛眉頭也越擰越緊，有些心不在焉地跟着安排落了座，也就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席上的暗流湧動。

直到項莊不知何時開始舞起劍，淩虛才回過神，注意到眼前形式的急轉直下。

看着項莊不時刺向劉邦的劍，淩虛看了眼主位上端坐悠然喝着酒項羽，突然想通了為什麼會有兩人同時擁有天子氣運。

想通一切的淩虛，立馬起身偷溜至帳外，将劉邦的武将喚進帳内保護劉邦。

武将拿着劍手持盾牌，将門口守衛直接撞倒，沖入帳内。

帳内衆人都被這突然闖入的人驚得愣在當場，唯有主位上的項羽見來人進帳後沒有其他動作，隻是怒目瞪着自己，笑着問：“這位客人是？”

“啊，這位是沛公的參乘，樊哙。”淩虛趕忙上前打着圓場。

“哈哈哈哈，早有耳聞，早有耳聞。來人，給壯士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