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一根冰涼的手指輕輕抵在他唇間。

“噓。不可直呼其名。”

時空仿佛都在因為這冰冷的聲音而凍結，一切感官被放到最大。

随後就是全身皮肉和經脈被撕裂的痛楚彌漫全身。

“啊！啊啊啊！”他的口中爆發出一陣野獸般痛苦的嘶吼。

那些他曾經高高在上如同施舍般賜予那些女孩的痛苦，此刻全部返還在了他身上。

油煎火烤，刀山火海，淩遲車裂。

密密麻麻如同萬獸噬心的痛苦将馬特維包圍。

他曾以為自己折磨的那些女孩不過是因為軟弱和嬌氣才會在痛苦下哀嚎痛哭，現在才發現這不過是人類的本能。

他渾身上下的神經在繃緊、在哀嚎、在哭泣，而他無能為力。

周圍淋漓的鮮血彌散成血霧，又化作人形。

她靜靜地站在哭喊着的馬特維身前，甚至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壺裡的紅茶，“哦？你還給我下了藥？還真是盛情款待啊。你說要我怎麼回報你比較好呢？”

“那些宗教典籍裡都說作惡的人要下十八層地獄。可人都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再怎麼報複也沒辦法恢複原狀。”

馬特維的聲音已然嘶啞，面對梵西突然湊近的臉頰和其上蠕動的血肉，甚至都沒有了躲閃的力氣。

梵西朝他笑了笑，臉上的碎肉直往下掉：“你覺得那些猶如廢品一般的女孩毫無價值，隻配在你手下忍受你變态的愛好。可是你呢？你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又是什麼？僅僅是為了屍位素餐、折磨他人嗎？那我看你的生命也毫無價值，理應廢棄。”

她直起身，不再理會馬特維惡毒的咒罵，空靈的禱告聲回蕩在房間裡。

“我以我的名義召喚您，阿芙洛斯，血肉與歡愉之神。”

“您是愛與美的掌控者，是繁育的地母，是不倫者的慈父。”

“我以極惡者的血肉向您獻祭，渴求您的降臨。”

房間中的血腥味越發濃郁，馬特維眼中的世界如同扭曲的油畫，變得斑斓而怪異，他的内心突然湧現出一股登入極樂的歡愉，片刻間又墜入空蒙的無間地獄，身上火焰般灼燒着的痛苦越發強烈，身心的雙重折磨讓他完全喪失了理智，連咒罵也無力說出口，隻餘下困獸般的嗚咽。

梵西笑了笑，對着身邊掉下的那些碎肉說道：“如何？阿芙洛斯，還滿意你看到的這出複仇戲劇嗎？”

“我親愛的大主教，我就知道你的戲劇表演天賦簡直無人能及。”一道似男似女的空靈聲音傳來，粘稠得像陳年的血液，“啊。惡人的靈魂和血肉。有趣的小甜點。”

一陣咀嚼骨骼、吞咽血肉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你為什麼還要保有這副人類愚蠢的姿态呢？明明我的血肉才是最完美的存在形式。”

“别廢話，吃飽了就幫我把人形恢複。”梵西煩躁地踢了踢腳邊蠕動的血肉。

“在美神教派最鼎盛的時候，我的大主教可是會用一整個城市的鮮血來贊頌我的降臨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把頭給我留下，我還有用。”

房間中血肉與歡愉的氣息逐漸蛻去，夜空中烏雲密布，夜枭的鳴啼在寂靜的院子裡顯得有些凄厲。

梵西用骨刀在馬特維的頭顱上刻下“那卡姆”，這個詞在塞拉菲拉語中表示“複仇”。

天空中響起驚雷，劃破長空的閃電透過琉璃彩窗，她的側臉在昏暗的燈火中明明滅滅。

她将馬特維的頭顱擺放在旅館房間的正中央，接二連三劃過夜空的閃電将那頭顱上暗紅的血迹照亮。

她打了個響指，幽藍色的火焰席卷了整個頭顱，小巧卻帶着神秘氣息的銀刃挑起鮮血，将晦澀難懂的咒文鋪滿整個房間，一種難言的幽暗浮現在空中，如果有惡魔信徒的話，他們會将之稱為——“惡人靈魂燃燒的滋味”。

“這世上沒有十八層地獄。也沒有所謂報應。”

大雨傾盆而至，電閃雷鳴之下，梵西臉上的血肉蠕動着恢複了來時的面貌。

雷光将至，劃破寂寂黑夜。

她帶上黑色兜帽，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她大半容顔。

旅館的門在身後閉合，獨眼貓頭鷹在夜空中盤旋，黑貓靈巧地從圍牆上跳下，牆角的盲眼黑犬甩了甩尾巴從陰影中退出，帶着惺忪睡眼的巡城員将值夜的鐵牌交接給下半夜前來交接的同事。

大雨掩埋了一切痕迹，今日發生的一切都會變成不為人知的秘密。

今天是光明曆675年，3月5日。

星辰指向夜空中的雙環，在這一天，太陽轉過了345度，是即将步入仲春的第一個轉身。

而這一天，在絲萊的古老曆法中被稱為“驚蟄”。

萬物複蘇，自今日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