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友扶危:
見字如晤。
那阿索平原上三國鼎立,貝蒂亞、聖嘉蘭、塞拉菲拉互相結盟又互相敵視,互相幫助又互相戒備,國家之間、各國之内各種矛盾愈發尖銳,一觸即發。
隻是在苔藓城,一切矛盾還隻是水下洶湧的暗潮,表面上的平靜仍在持續。
一切計劃都在如常進行。對于上次送來的建議訂單,我會依次進行考察,但我仍建議保留更低的議價權,希望你能幫我向議會争取。我在這裡看見了可以燎原的星火,并不願意他們因為金錢上的困難就此熄滅。
另外,滞留在聖嘉蘭的情報人員已經陸續撤出,對于幫助過我的人們,懇請你替我為他們争取更好的待遇。
我的任期将于明年三月結束,屆時,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将于四月回國,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
……
接下來總算可以談談私事。
不知大家近來可好?芄蘭還在研究爆炸魔法嗎?甘棠的家鄉有沒有再發水災?雲天每次早會的時候是不是還會睡過頭?
仲春時節,現在的觀瀾城應該已是莺飛草長、 落英缤紛,正是個放風筝的好季節。
算起來,我來到聖嘉蘭已有六年之久,可每次午夜夢回時,我還是會憶起從前我們在天權城求學的日子。
那時候局勢并不像現在這樣穩定,我們總在擔心不斷推進的火線和填不飽的肚子。可那是我人生中非常快樂的一段日子,因為我能從斑駁的牆皮和破爛的書卷裡看見希望和光明的火苗。從那時起,我就發誓要将這樣的火苗帶到我能去到的每一個角落。
但我從事的工作恰恰都在黑夜裡。
自我在觀瀾城宣誓就職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條怎樣的道路,也明白自己終将迎來怎樣的結局。
情報工作的職業生命是毀滅,毀滅時間、毀滅生命、毀滅道德、毀滅一切正常的倫常關系。
如果焚燒自己将帶來光明,我會毫不猶豫。
但現在,看着我所教授過的那些學生,看着我曾救助過的人們,我還是會猶豫。戰争是一個巨大的絞肉機,沒人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但我好像一直在把身邊的戰友和朋友送上戰場。就算之後我會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那些在絞肉機中化為齑粉的人也不會再回來了。
親愛的扶危,你是我們之中的領袖,也是我們之中最聰明的那個人。你能不能再為我解答一個疑惑,作為共和國的領袖,在知道自己的決定将影響千萬個人的命運的時候,冷靜如你,是否也會像我一樣,在夜深人靜時不能克制地顫抖?
抱歉,我害怕了。
但正如我在這封信的附件中提到的那樣:‘我們需要犧牲。而聖嘉蘭需要戰争。’
我們為了這個機會都已經等待了太久太久。
附件:《論封建帝制的餘晖——關于聖嘉蘭各階層的分析》
《星星之火如何延續?——苔藓城地區工人夜校開辦心得》
《合縱連橫之計的普适性——和貝蒂亞的聯盟何去何從?》
梵西”
梵西甩了甩手中的羽毛筆,半幹的信紙化作一隻掌心大小的信鴿,躍出窗外,向着東南方向飛去。
夜色迷蒙,她揉了揉眉心,開始整理梵東送來的情報。
多日前,梵西收到了尤利娅的來信。在她的安排下,尤利娅和其餘準備離開聖嘉蘭的暗線人員順着斯塔夫河順流而下,通過水路前往邊境海港。在梵西的安排下,他們将從那裡通過歐維斯海峽,以商隊的名義通過海關來到絲萊境内。
但當他們剛剛到達沼澤城的時候,經驗豐富的暗線人員就發現了整座城池的違和之處。
沼澤城作為邊境重鎮,被初代大公分給了全國第二大神教黑暗女神教作為教區,與本地貴族切爾尼舍夫斯基家族共同治理。切爾尼舍夫斯基家族信仰黑暗女神教,作為以“堅強、隐忍、守護、自律、寬容”為教義的教派,黑暗女神教的思想深深影響着這座城池。這裡的肉食者們相比于其他地方的官員要好上一點,但也隻有一點。
梵西早已通過各條線路打通了沼澤城的上下關節,卻不想等尤利娅等人來到沼澤城時,海關的官員卻對他們支支吾吾、閃爍其詞,一副無限期拖延時間的樣子。她給原先暢通的溝通渠道去信,結果全部石沉大海。
“排除掉有邪神教派侵入了沼澤城的可能性,就隻有一種解釋。”
“沼澤城的實際掌控者已經換了個人。”
“一場悄無聲息的政變?誰能有這樣天大的本事?”梵東對這個推測表示懷疑。
“那就是維爾微特的本部插手了沼澤城黑暗女神教會的事務?這聽起來更完蛋。”梵西抓着自己的頭發倒在桌子上,“總而言之,不能就讓他們一直滞留在那裡。我想辦法把你送去沼澤城。順便的,你也幫我查一下娜絲塔夏。”
“你那個‘情敵公主’?她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表面上來說,沒什麼問題。但是我的靈性直覺總會在看見她的時候預警。相信一位大魔導師的靈性直覺吧,它甚至比我的腦子動得還要快。沼澤城是她度過少年時期的地方,想必那裡能查到些端倪。查不到也沒關系,把尤利娅她們成功送走就好。”
梵西借助維克多的好勝心和亞爾諾維奇家族的手段将梵東送出苔藓城。
然而梵東發回的情報是:沼澤城一切正常。
這絕對不正常。
而梵東對于娜絲塔夏的調查結果也非常有意思。
這位公主在沼澤城的風評意外的相當不錯。
和在苔藓城的飛揚跋扈不同,她在沼澤城居民的口中似乎是個柔弱善良的女孩。她沒有什麼作為公主的架子,和黑暗修道院院長收養的孤女也能玩到一起去,有時候甚至會被那孤女帶着跑,被指揮着去幹這幹那,但也從未因此感到惱怒。
對着城内的居民她也時常堅持着作為一個黑暗女神修女的職責,撫慰病痛、哀悼亡者、主持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