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西站在一邊陷入沉思之際，“阿德麗娜”也有了發現。

她提起水桶再次扔到井裡，并将拴着水桶的繩子來回晃動。

回聲空靈。

“怎麼，這水井不是實心的？”“阿德麗娜”從衣服上撤下一片黑紗，三兩下将它紮成一個小人的形狀，拗口的古赫拉語從她口中成串吐出。

“去吧。”她将小人扔進水井裡。

原本輕飄飄的黑紗小人一遇見水卻好像有了生命，擺動着短短的手臂向下遊去。

原來這也是黑暗女神教的秘術嗎？梵西隻記得自己曾經從老師的筆記上看見過這種魔法。所制作的人偶可以與主人共享視覺，根據主人的能力強弱甚至能施放一部分的魔法。

“井下居然有隔間。看起來像是新挖的。”“阿德麗娜”喃喃自語道，“可要是他們住在這裡，該怎麼呼吸，又該怎麼補充食物？”

“阿德麗娜”拉過梵西的手，将黑紗小人的視覺共享給她。

隔間很狹窄，幾乎隻能容下一個瘦小的兒童通過，隔間和水井之間的通道用磚塊封死，還加固了驅水的魔法陣，如果不是黑紗小人身體柔軟又接受過“阿德麗娜”的魔法加持，恐怕根本鑽不過來。

那麼這裡的主人是如何鑽進來的呢？總不可能像梵西一樣讓自己血肉崩離，再一塊塊飄進來。

還是說這裡有别的通道？

“阿德麗娜”操縱黑紗小人施放了一個照明魔法，沿着牆壁一寸寸摸索。

黑紗小人不知道踢到了什麼，狹窄的空間内幽藍色的魔法陣亮起，兩人眼前俱是一黑。

不久，黑紗小人失去了靈性的身體就從井底浮了上來，像一塊真正的黑紗那樣飄在水面上随着水面的波動而搖擺。

“你看清楚了嗎？”“阿德麗娜”将黑紗打撈上來，“人偶失效之前，亮起的傳送陣法通向哪裡？”

“阿德麗娜”問出這句話的同時，梵西就已經在根據回憶就地繪制陣法了。

她現在反而更加傾向于“阿德麗娜”的猜想。因為根據井下小洞裡傳送陣的繪制手法來看，像是教會的神術師傳承，起筆落筆幹淨利落，魔法陣的北側還為神明的靈性注入留了一個缺口。如果是像梵西這樣的魔導師的話，可能會在北側放上自己喜歡吃的小零食之類代表自身的東西。

在注入靈性坐标的時候，梵西将傳送地點偏離了幾個貝裡。她可不想傳送到對面的陷阱裡。

然後她們就傳送到了下水道裡。

看着腳邊汨汨流過的污水，梵西差點都開口說話了。

她拉着“阿德麗娜”的手在上面快速寫下抱歉。

“阿德麗娜”擺擺手表示沒事，随即卷起繁複的裙邊紮在腰上，撸起袖子對梵西幹勁十足地說：“真能藏啊，居然選擇了下水道作為藏身點。走，我們去會會這群‘下水道教徒’。”

“阿德麗娜”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前面卻被一道升起的水浪攔住了去路。

“‘下水道教徒’？小朋友，你的想象力還和小時候一樣豐富。”

一個銀發男子從水浪之後走來，他身材高瘦，長相俊美，身穿一襲破爛的黑暗女神教會的黑衣，墨色長袍上點綴着深藍色的星空，可見叛逃之前他在黑暗女神教會的地位已經達到主教級别。

他領口微敞，黑袍掩映之下，胸口雪白的胸肌若隐若現。

“阿德麗娜”舉手捂住梵西的眼睛，直視着銀發男子的眼睛，說道：“一重戒律：衣冠必須整齊。”

在她說出這重戒律的時候，整個空間陷入了一種玄妙的氛圍，她的聲音仿佛星空一樣高遠，又仿佛近在耳畔。

一股溫柔而又不可抗拒的力量出現在銀發男子身邊，幫他将衣襟合上，又将那道水浪撫平。

銀發男子冷笑一聲，又将衣襟扯開：“也還是和阿德麗娜那個女人一樣讨厭。”

“阿德麗娜”回以一笑，向前一步：“二重戒律：言語務必恭敬。”

古赫拉語和聖嘉蘭語同時響起，靜谧和安甯在空蕩的通道中蔓延。

幽深的黑夜開始降臨在衆人身邊。

“停停停！”銀發男子面露扭曲，“你怎麼和那個女人一樣，一言不合就動手。”

他擡手，空間内彌漫的靜谧氛圍遲緩下來。

“我其實沒什麼惡意的。”他攤開雙手，“你看大家除了睡得久一點不也什麼傷害都沒受到嗎？”

他慢慢向“阿德麗娜”靠近：“我隻是想幫助大家。”

“你看，我也是在沼澤城長大的。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我怎麼會對自己生長的地方懷有惡意呢？”

“隻是大家生活得太痛苦了。”他精緻的眉眼染上切實的憂愁，“你看，戰亂、暴動、貴族的苛政，每一個都是壓在大家頭上的一座巨山。”

“我小時候，沼澤城還出現過饑荒。大家吃不飽穿不暖，那時候連松木的葉子也要搶來煮着吃。”

他的眼裡帶着盈盈的水光，讓人恨不得走到他身前為他撫平一切憂愁。

梵西對這種姿态可太熟悉了，這是美神教徒最愛使用的魅惑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