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西從工具房的隔間裡爬出來。

由于準備匆忙，瑪利亞夫人并沒有将她安排到女仆統一的宿舍裡，隻是在工具房裡為她整理出了一塊空地做床位。

工具間與公爵府主體不連通，隻是在西南角單獨占了一個房間，平時人迹罕至。大概瑪利亞夫人也是出于害怕梵西被其他女仆排擠的考量，不過這正好也方便了梵西的夜間活動。不然她還要費心多念一個隐身咒語。

她屏息凝神，隐藏了自己的氣息。

平時女仆和公爵一家的活動都集中在公爵府的東北面，其餘部分有些休憩不及時，顯得雜亂，而有些地方，完全隻是作為堆放雜物的地點，幾乎廢棄。

以曆史上記載的第一代亞爾諾維奇公爵務實幹練的行事作風來看，建一座巨大的府邸，最後卻隻有三分之二的部分被充分利用顯然是不可能的。中間一定是出于某些原因，讓他的後代逐漸放棄了修繕府邸内的一些設施和房間，最後逐漸廢棄。

那麼是什麼原因讓公爵府的後代放棄修繕了什麼設施和房間呢？

在公爵府工作的短短一年半中，梵西有了一些猜想。

聖嘉蘭第一代大公的起家故事非常傳奇，一個放牛娃，意外撿到了一套光明神殿的白金祭祀用具，在歸還這套聖具的路上，性格爽朗的大公結交了不少好朋友，并和這些好朋友一起推翻了殘暴的奴隸主的統治，在光明神的受益下建立了神聖嘉蘭公國。

當然，這是對外的傳說。實際上的大公确實是個朋友很多的放牛娃，但和光明神殿沒什麼關系，隻是在創立國家之初借用了光明神的名頭來體現自身政權的正當性。

最初創立的苔藓城形勢也非常不穩定，時常有獸人軍團或者舊主的擁趸來犯，因此最初的苔藓城是按照軍事堡壘的規格來建設的，城内的規劃也非常明晰，象征教會的教皇區、貴族的王後區、平民的屠夫區、富人和官員的騎士區圍繞着王宮和王室所在的國王區，每個區塊的分界線都筆直而清晰，即使幾百年過去了，這種區劃仍舊影響着苔藓城的布局，隻是在屠夫區和騎士區下首增加了一個蝴蝶區。

有着這種曆史淵源，梵西推斷亞爾諾維奇公爵府必然也擁有着某種拱衛王宮的軍事設施。公爵府西側和南側的圍牆依舊很高，灰白的圍牆久經時間風霜之後仍舊呈現出冷硬的防禦姿态就是最好的證明。

梵西伸手去觸摸這些圍牆，大魔導師的靈性讓她感知到了魔法陣繪制材料的痕迹。魔法陣本體早已随着時間的推移消散，現在的王後區整體被光明神殿的防禦神術陣籠罩，貴族自身的府邸已經不再保留防禦性質的魔法陣。

梵西順着圍牆一路感知過去，越摸越覺得不對勁。

這是神術陣，還是魔法陣？

盡管法陣本體已經被歲月消磨殆盡，但梵西仍能根據殘存的元素和施法痕迹感受到一絲不對勁。

她根據魔導師的本能找到了防禦聯合法陣的中心，這裡的魔法陣最為重要，一定會被反複勾勒，留下的痕迹一定也更深。

北側直接封口，沒有留下任何注入靈性的缺口。

這确實是一個防禦聯合魔法陣。

這也證明彼時的聖嘉蘭大公和光明神殿合作不深，身邊的大将中甚至保留了一些能力高強的魔導師。當時的光明教廷已經開始為了神術壟斷大肆追捕遊離在外的魔導師，并将他們統統打為異端，甚至為此不惜煽動貝菲斯特王庭發動聖戰，導緻了後續貝菲斯特的分裂。當時聖嘉蘭自顧不暇，應該是沒什麼機會去參與那場聖戰的。

想到這裡，梵西輕嗤一聲。曆史果然是悲劇的不斷重演，此時此刻和彼時彼刻又有什麼區别？曾經的貝菲斯特為了證明光明神的唯一性将自行研究魔法的魔導師打為異端，現在的塞拉菲拉将所有對它有威脅的國家和人統統認定為邪教徒，甚至不惜動用另一群邪教徒來清除這些人。

真是吃一塹不長一智。

既然是魔法陣，她想了想，也許亞爾諾維奇公爵府内還有更多魔導用具，它們的品階應該也不低，不然不會讓公爵府選擇廢棄而不是銷毀。

如果真的有魔導用品的話，梵西體内的血管微微躁動起來，作為大魔導師，她有些技癢。

這與她此次探索的目的不謀而合。

她本意隻是想在公爵府找個廢棄的空蕩空間布置魔法陣，來為之後“海神之眼”在城内的檢索增加一點障礙。

如果公爵府内的魔導用品夠格的話，也許她能實現一個更大膽的計劃……

她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暢想未來的時候。

還是先探索出一個合适隐秘的施法地點比較重要。

不過在那之前，她有點好奇這位初代公爵身邊的魔導師在注入靈性的魔法陣北側缺口放了什麼。

這是千篇一律的魔法陣中唯一能體現魔導師個性和來曆的地方。

作為長期使用的防禦聯合魔法陣，靈性指示物大半埋在地下。梵西随手找了跟樹枝，注入了些力量，翻開了魔法陣北邊的泥土。

一枚鏽迹斑斑的銀色紋章在月光下閃爍，依稀可見上面的雄鷹圖案展翅欲飛。

這是亞爾諾維奇家族的紋章。

這說明神聖嘉蘭公國建國以來第一位大魔導師，正來自亞爾諾維奇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