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箱是夫人舞會用的衣服和配飾。這箱是夫人待客時穿的,衣服和首飾必須分成兩個間隔擺放,絲綢質地的衣服放在上面,要保持幹燥防潮的環境……”
清晨,晨曦微亮的時候,亞爾諾維奇公爵府已經開始忙碌了。
這場忙碌将持續三天,直到去往芙蕾利亞的一切行李收拾停當。
“大公給娜絲塔夏挑選結婚對象的舞會,為什麼我們也得去?”維克多的直覺有些敏銳,但也不完全敏銳,正契合他聖騎士的身份。
“因為這正是苔藓城的社交季,如果全苔藓城的俊俏小夥子都會為了一親娜絲塔夏的芳澤而去往芙蕾利亞,那麼全苔藓城的小姑娘也會向花蝴蝶一樣撲向牧歌之城。而你,維克多,我親愛的孩子,你未來的妻子也會出現在那裡。”柳德米拉·亞爾諾維奇壓着他的肩膀,“而作為你的母親,這是我最期待也最需要嚴肅對待的一場舞會。”
“可是母親我已經……”維克多上前一步,他看了一眼正在埋頭收拾東西的梵西,正想解釋卻被柳德米拉打斷。
“好了,你也該回自己的房間收拾收拾東西了。24歲的大小夥子,不要表現得像個孩子。我像你這麼大年紀的時候已經成為公爵夫人六年了,大型宴會都舉辦了幾十場。”
她不耐煩地揮揮手,維克多隻能無奈退下。
她歎了一口氣,看向還在埋頭收拾東西的梵西:“你的手段還真是高超啊。”
梵西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确保它們不會滴在夫人昂貴的衣物上:“手段談不上,平時熱切的戀人突然冷淡,不甘心、不想放手、忘不掉都是人之常情。我會想辦法讓少爺忘掉我的。至于夫人您的報酬……”
“到了芙蕾利亞,瑪利亞會帶你去看屬于你的那片土地。”柳德米拉百無聊賴地拿起桌邊閑置的珠寶,搖晃着它們,聽賽達港進口的深海珍珠相撞的聲音。
海水珍珠經過多年涵養,密度更高,因此相撞時聲音也更為厚實,從鲛人生活的深海捕撈的深海珍珠甚至能在相撞時産生海浪拍打堤岸的海潮聲,這是柳德米拉最喜歡的聲音,象征着金錢的味道。
“小心我的絲綢睡衣。”她随手拿起手邊的一串珍珠項鍊敲了敲桌沿,“它們非常容易勾絲。别毛毛躁躁的。”
“好的,夫人。”梵西将最後一件絲綢睡衣折疊整齊放進皮箱。
她收拾完柳德米拉的衣服首飾,站起身打算離開,卻被叫住。
“梵西。”柳德米拉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你會想象自己戴上這些首飾的樣子嗎?”
梵西頓了一下,她在思考柳德米拉這句話背後的用意,可她好像也沒什麼用意,隻是單純地在欣賞桌上的這些珠寶。
溫潤典雅的白色珍珠串聯起一整塊切割精細的紅寶石;黃金纏絲點翠的耳環,整個絲萊能純熟地運用這種工藝的工匠不超過十個;世界上最好最純淨的銀不是被魔法師占有制作成秘銀,而是出現在某位夫人的天鵝般優雅的脖頸上,纏繞着一枚名為“穆沙的眼淚”的祖母綠寶石,它通透得沒有一絲瑕疵,在陽光下好似一泓緩緩流動着的清泉,流淌着迷人的光澤……
柳德米拉失神地看着桌上這些迷人的珠寶。
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它們呢?她想,除了那些沒有絲毫審美的男人,誰會不喜歡它們呢?
“回答我,梵西。”她想從這個女仆的眼裡看到和她如出一轍的癡迷,“不會因為你說實話而責怪你的。”
梵西看了一眼柳德米拉,選擇了說實話:“不會,夫人。我沒有想象過自己戴上這些首飾的樣子,盡管它們确實非常美麗迷人。可他們不屬于我。”
這應當是一個會令公爵夫人滿意的回答。因為這說明了她從未觊觎過公爵府的資産,哪怕從前有,之後也不會再有。
可柳德米拉似乎并不為這個答案開心。
“你下去吧。”
她的聲音裡沒有任何情緒。
梵西站在樓梯轉角向下望去,整個公爵府如同一個運轉不息的蟻巢,每一隻“工蟻”都各司其職,各類生活用品像流水一樣送到指定位置,然後再由專人整理、打包,運入車廂。她一時竟然沒辦法在這場大洪流中找到下腳的地方。
“梵西。”瑪利亞夫人對她招了招手,“作為這次的随行人員,這兩天你就住在公爵府吧?晚上的時候熟悉一下各種物品擺放的位置,方便你在芙蕾利亞能快速找到。”
“好的,瑪利亞夫人。”梵西對這種安排早有預料,她也确實打算趁這兩天寄宿的間隙榨幹公爵府最後的價值。
公爵有居家辦公的習慣,機密文件大部分也存放在書房的保險裝置中。上次娜絲塔夏的鬧劇讓公爵對書房進行了新一輪的布置,保密魔法陣和暗格一起換了個位置。但他還是很信任那個保密魔法陣,除了略微修改了與暗格相連的部分,其他幾乎沒有改動。
梵西不确定他是完全沒發現暗格裡文件的變動,還是發現了準備用原來的魔法陣守株待兔,反正她不會成為撞上陷阱的那隻兔子。
她的目标是公爵府其他地方。
作為女仆,她的活動範圍集中在廚房、花園、門廊、用餐廳、會客廳和幾位主人的卧室。
但是作為聖嘉蘭開國名将的後代,亞爾諾維奇公爵府經過數十次的推到重建,建築結構已經變得極為複雜,有很多廢棄的暗室和地下室、曾經的禮拜室、破舊的門廊……
也許連公爵本人都記不得公爵府到底有幾個房間了。
夜色迷蒙,公爵府最後一間卧室的燈光也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