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而幽深的空間裡,除去某些散落在地上的熒光試劑,沒有一點光亮。
一條條細長的紅線從黑暗身處不知哪裡延伸出來,懸挂于穹頂之下。
照明魔法陣沒有任何反應,别西蔔一号也不再回應梵西和娜絲塔夏的呼喚。她們的聲音和使用的魔法都被眼前的漆黑如海綿一般吸納。
娜絲塔夏捏出一團陰影向前探索,卻如泥牛入海,再無回應。
空氣中彌漫着腥甜和不詳的氣息,兩人不敢輕舉妄動。
魔導師具備一定的夜視能力,可眼前呈現在梵西和娜絲塔夏眼前的隻有一片漆黑。她們深知這種漆黑并非正常的黑暗,也許隻是某種不詳生物在呼吸之間産生的附屬。
在那幽深而遙遠的黑暗中,有什麼危險的龐然大物正在蘇醒。
而對于梵西,她能感受到深邃的黑暗中,有什麼極其古老而神聖的東西在召喚着她,仿佛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喚。
她用意志力極力抵抗着這種呼喚和誘惑,結合地圖上的标記,她很清楚這種呼喚來自何處。
阿芙洛斯。
她暗暗調動起渾身所有的血肉,神情戒備。
兩人神經繃到最緊的時候,中央實驗室的一角突然亮起了光,随後一束束光芒從南到北從東到西依次亮起,就像歌劇院的舞台上開場前的預熱。
這時她們才察覺到中央實驗室的全貌。
它的空間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廣闊,也許幾萬個最小研究單元加起來也沒有半個中央研究室大。
整個中央實驗室中遍布着一種又細又長的紅線,如果不是這線上醒目的紅,很容易讓人以為自己身處某種大型蜘蛛的巢穴。
紅線的末端系着一隻隻神色各異,模樣栩栩如生的人偶,它們或坐或站,或奔跑着或蜷縮着,就好像一場大型戲劇的高潮部分在這裡定格了一般。
“歡迎來到永恒劇場!”這聲音似男似女,又非男非女,它的笑聲就像馬戲團開場報幕的小醜一樣尖銳刺耳,令人心生不悅。
紅線拂過她們裸露的皮膚,帶來一陣粘膩的觸感。
“生活是一場永不停歇的戲劇。人們在此歡笑、高呼、啜泣。無論國王還是乞丐,我們共享同一片歡愉,咀嚼着相同的苦澀,享受着同等的、美的甘霖!”
周圍的人偶也伴随着報幕聲開始吵鬧起來,清脆的童聲、渾厚的男聲、嬌俏的女聲……各式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卻發出了同一種聲音,那種似男似女,仿佛糅合了世間所有的魅惑與極惡的聲音。
“你應當是|淫|蕩|的娼婦、好事的賭徒、渴求血肉的瘋子。
神将予你華美的衣袍、饕餮的盛宴、連綿的戲劇和無上的愉悅。
狂歡吧!直至世界盡頭,除去極緻的歡愉和痛苦,我們一無所有。”
紅線晃動,成千上百隻人偶開始圍繞着梵西和娜絲塔夏翩翩起舞。它們拉扯着她們的手臂,仿佛要邀請她們加入這場永不謝幕的歡宴。
娜絲塔夏的心髒不正常地跳動着,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席卷了她全身,她的血液鼓噪着、呐喊着,想要讓她也加入這場舞會,起舞直到世界盡頭。
這不對。她咬了咬舌尖,這種興奮絕對不正常。
而且這種情緒和行為都被周圍場景帶動的感覺讓她感受到了一絲熟悉。
她看向梵西。
但梵西受到的影響似乎比她更深。
她艱難地挪動到了梵西身邊:“你來這裡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吧?”
她抵禦着身邊的魔音灌耳:“多少也等我出去了再動手啊!”
梵西艱難地轉過頭來,她的眼睛裡已經留下兩行血淚:“‘提示:實驗體YU-B-γ-101性質并不穩定,在經過一定使用次數後傳送節點可能發生偏移,且極易受魔能潮汐影響。’。魔能潮汐……應該是之前的地震引發的。我們恐怕是一進來就中招了吧?不然以我們的魔導水平,為什麼會着魔一樣地認為隻有中央實驗室或者别的裂口才能離開?”
“那邊。”梵西指向中央實驗室的東北角,“那裡還有之前研究人員逃離的時候砸出來的缺口,你把那裡砸開,從那裡離開,花崗岩層很快會再次生長出來把這裡封住,不用擔心這裡的影響外溢。”
娜絲塔夏手心冒汗,頭腦卻是冷靜的:“我們沒有去東北角探索過,你怎麼知道那裡有缺口的?”
“他們告訴我的。”梵西指了指周邊的人偶。
娜絲塔夏皺眉:“那些人偶?他們看上去像是這裡主人的衍生,可以相信嗎?”
“人偶?”梵西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神情,“那在你眼中我是什麼樣子的?”
娜絲塔夏也為她的反應感到奇怪,她不作聲色地後退兩步:“你的眼睛在流血淚。”
“血淚?我明白了。”梵西将之前在最小實驗單元裡搜刮的薄荷草遞給娜絲塔夏,“用個清醒魔法吧,你該醒來了。”
“不用。我有。”娜絲塔夏試探性地對自己使用了一個清醒魔法。再擡頭時發現周圍事物已經變了模樣。
那在整個房間層層疊疊纏繞着的根本不是什麼紅線,而是一根根跳動着的粗大血管,鮮紅的液體在這些血管裡奔湧着。而那些“人偶”也根本不是什麼“人偶”,而是一團團面目模糊,勉強保持着人形的血肉,就像她們進入基地時遇見的第一個實驗體一樣。
她轉頭去看梵西,她身上片片血肉脫落剝離,連骨骼也如同蠟燭遇見火苗一樣逐漸融化,幾乎已經辨不清人類的形狀。
她又看了看自己,除了身上沾染了些許血迹幾乎沒受到什麼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