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明明是住宅區,路上沒什麼人還要按喇叭,真是太擾民了。”
南栀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剛才那輛車根本就沒有按喇叭,但張大爺卻說他聽到了。
聽人說張大爺的耳朵早些年受了點傷,聽力下降,但他性格好強,不肯接受自己是個聾子,為了不讓别人瞧不起自己,哪怕自己沒有聽到,也經常編一些瞎話說自己聽到了。
文章裡說602的住戶張大爺經常聽到陳仁他們房間傳來争吵打鬧的聲音,想來也未必是真的。
南栀的手機震動,打開一看是關于後續調查結果的消息推送。
路東頭開水果店的那個胖男人的。
自從陳仁他們搬過來後,胖男人水果店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他痛恨兩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外地人,搶了他的生意,想給他們點苦頭嘗嘗,正好車裡的行車記錄儀拍到了這個視頻。
他最初隻是想在當地社區小範圍傳播,能把陳仁他們的名聲搞臭就行,他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
面對來自陌生人的巨大的惡意。
南栀明明站在陽光下,卻隻覺得冷。
南栀到引力的時候,沈亦行正在看新聞,她瞟了一眼,發現是東昌電視台播報的晚間新聞。
主持人是一個很有氣質的年輕女人,她穿着一身剪裁合理的白色西裝,面容精緻,妝容簡單自然,儀态萬千地端坐在直播台前,眼神認真又專注。
屏幕下方的字幕上标注着她的名字——許知憶。
酒吧門口的風鈴響了,陳仁推門進來。
張蔓目光茫然地跟在陳仁身後,很警惕地看着引力的衆人。
看來是又不記得了。
南栀說不出自己心中是什麼感受,明明幾天前還在一起說話,等再見面自己卻變成了一個會讓她警惕的陌生人了。
而陳仁身為張蔓曾經最親密的人,這些年,他又該有多難受。
陳仁對着他們笑了笑,顯得有點憨,開口卻是:“我要離開東昌了。”
他牽着張蔓的手,“我準備帶蔓蔓回老家。”
陳仁把自己精心包裝好的水果,放到了吧台上,“這些天你們是第一個肯聽我說話的人。”
辟謠的聲明,跟當初引爆網絡的那篇文章相比,實在是沒什麼水花。
現在随便在什麼視頻網站搜索關鍵詞,依然能看到很多媒體對這個事情的轉發與加工,但卻是對辟謠之前的事件再加工,這些毫無根據的剪輯拼湊,熱度卻居高不下。
辟謠聲明的發出,就像在湖水中央落了一塊小石頭,剛開始能蕩起了一小片漣漪,再之後就沉了底,無人問津。
他們來東昌的初衷是想着大城市醫療水平發達,說不定張蔓的病還能有轉機,結果沒想到卻變成這樣。
“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陳仁擡起頭,因為連續多日的休息不好,眼睛裡都是紅血絲,他還是不甘心,他睜着通紅的眼睛問:“這到底是誰的錯啊。”
是啊,這到底是誰的錯。
沈亦行也不知道,沒辦法回答他。
後真相時代,情緒、偏見都比真相本身重要。但追求真實性永遠是記者的基本準則。
沈亦行突然回想起之前遇到類似這次反轉新聞的事情,同事感歎道:“還是要時刻保持懷疑。”
沈亦行卻很不認同這個觀點。
“你不能要求大衆時刻保持懷疑,在事情發生時,都“讓子彈飛一會兒”,那還要我們做什麼呢。”
“我們的工作就是報道事實真相,而不是讓大衆去懷疑。”
沈亦行記得在新聞學院上的第一節課,須發皆白的老教授在黑闆上寫下這樣幾個大字。
“人性大于新聞性。”
這句話伴随着他整個職業生涯。
壞消息确實更容易得到大衆的關注,但比起新聞的轟動效應或商業利益,對人的關懷、尊重應該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③
南栀中午在員工食堂吃飯,剛打完飯,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好久沒動靜的同學群中突然有人發消息。
班長:“哈喽,各位同學!各位成功人士!畢業數載,魂牽夢萦,茲定于本周日于東昌國際酒店舉辦班級聚會,讓我們重溫青春,把酒言歡,望大家能夠撥冗前來,不見不散!”
“順帶一提,我們的老同學,現在“擇言”的創始人孫大老闆孫澤文,到時候也會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