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基地樓出來後,沈邱川開了直播,主角不是她,也不是遊戲,是滾燙的鳥鳴蟬歌翻湧過後摻雜着雲波的天,燦燦的金色一層蓋一層、曬化後拖長了尾,晚霞披光。
邊欣賞風景邊閑聊,沈邱川經常這麼舒緩心情。
她挑了幾條彈幕念了出來:“尊貴的住校生偷帶手機看你直播,還不跪下來給爺磕一個……”
住校生在寝室可能沒法開手機聲音,她貼心地考慮到了這一點,便懶洋洋的對其他觀衆道:
“告訴這隻會跳舞的魚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考到六百分我允許她在我的舞台上跳一天。”
屏幕上頓時一片電子笑聲。
沈邱川又随機選了一條,繼續飛速念着,嘴唇欲啟不啟:“昨天的黑粉怎麼樣了,有後續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她面無表情:“後續?被我抛屍了。”
“開車看直播需要注意什麼……?需要注意前方死神降臨。”
“你們說的最好都是真的,也最好别是真的。”
一連半個小時,她的嘴就沒停歇過,口幹舌燥得不行。
偏生這時候還有人開始亂帶節奏了,都在問她是不是真的輸給了MK的青訓生。
不愧是頂級俱樂部,知名度高,無論什麼事都是傳播範圍廣且速度快。
沈邱川盤腿坐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從喉間溢出一聲輕哼表示承認:“遊戲輸了是衆所周知的結果,但認不認輸是我一個人的決定,我隻服我自己。”
[輸了是不是就進不了MK了??怎麼辦呀??老婆怎麼看上去一點都不慌TT]
是真的。
她确實不慌,畢竟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進MK。
沈邱川略微犯困,微阖上眼:“怎麼辦?除了找問題還能怎麼辦,有問題就解決,遇到腦子有問題的人就解決掉。”
[輸了其實也沒關系啦,老婆永遠是最牛的!!]
[說得輕松,解決不了怎麼辦?]
“解決不了的問題不是問題,是命……至于人,大概沒有解決不了的。”沈邱川用手托着側臉,心平氣和地回複那些帶刺的言論。
[不就是自以為是嗎?說得這麼清新脫俗。]
“自以為是怎麼了?我不覺得這是個完完全全的貶義詞,人總該是要以自我為中心的。”她百無聊賴地拔着地上的雜草。
然後她露出一個意味明确的笑:
“比如說現在,看不慣我的滾出去。”
擡頭的刹那,一個立在馬路旁的牌子從她眼裡晃過,上面貼了一張顯眼的告示,大緻是說明今晚上這裡會進行一場公路摩托賽,提醒無關人員繞路躲避。
無關人員……
沈邱川斂眸垂首,大腦陡然放空。
雖然她騎車技術爛,但她尤其享受開摩托車的感覺,貪戀身心自由的錯覺,肆意欺騙自己,能在無限的忙忙碌碌中劃出喘息的餘地。
一沉淪代入,就想入了迷,忘了還在直播。
回神後,她才發現自己手上握了實實的一束狗尾巴草,彈幕上都在誇她年紀輕輕就掌握住了一家族草的一生。
毫無預兆的,沈邱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閉了直播,不理會滿屏問号,站起身後拍了拍灰塵,開始沿着公路走,順便接了通電話。
通話對象一上來就索要她的位置,她頗為敷衍地回:
“我在郊區,這裡有非場地賽車,我來看看。”
“有帥哥嗎?”
沈邱川:“有啊。”
電話裡的聲音明顯變激動了:“真的假的,那我可要動身了。”
等對面開始焦急催促她發地址時,她不緊不慢地道:“我不就是麼?”
這話換來了漫長的寂靜。
對面憋了半天才罵出一句:“你詐騙啊!”
“是,怎樣?”沈邱川反問,“你下國家反詐中心了嗎?”
“下了。”對面接得飛快,想扳回一次。
“我沒下,防不了我。”
沈邱川說完最後一句話就按了結束通話的紅鍵,防止把人氣死。
将手機放回兜裡,她開啟了漫無目的的路程,選擇忽視不停運轉的三腳鐘。
盡管這條路的盡頭空虛無物,窺不清止境。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走了多遠,她聽見了不遠處若有若無的熙攘聲。
沈邱川剛走到人群邊緣上,擁擠在紅線外的一幹人就躁動起來,頭統一朝一個方向,有部分人打開了手機的電筒,似乎是想吸引誰的注意力。
發動機的聲音振聾發聩,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終于,白光乍現。
背着光的輪廓随距離拉近愈發清晰,澄澄的黃昏近了,目明了,叙不清,道不明,後尾的塵埃席卷起,在純淨的黑幕中散漫如星河仙霧,在路燈下瑩瑩回環,流動。
落定了。
愈近,沈邱川就覺得那道身影愈發熟悉。
徹底看清後,她确認了車手就是她幾個小時前遇到的大好人。
一如白天那般,顧盼生輝,逸态橫生,恍若烈焰燃燒引出的煙,如火鳳呼嘯。
她由衷誇贊了一下自己,猜是專業的,果真就是專業的。
摩托車本身的顔色并不突出,因速度極快就更難看清,如急驟的旋風在黑夜中掠過。
不知是不是沈邱川的錯覺,她總覺得車手的速度好像減慢了。
蓦然!突如其來的意外發生——
金屬和馬路的碰撞聲刺耳,不和諧的尖銳音調透過,宛如無數細針輕而易舉紮過薄薄的膜,造成的傷害像擴散的水紋一圈圈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