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是個身穿綠色工作制服的快遞員。
送貨上門?
她一向不喜歡在網上買東西。
“誰寄來的?”沈邱川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警惕地問道。
廊道裡起了陣古怪的風,明明未入秋,卻涼飕飕的,吹得人打寒顫。
快遞員低頭看了眼白色單子上的信息欄:“名字寫的是……Devil。”
這年頭,連寄件人用名都開始造假了。
真是委屈D大爺了,到處背鍋。
“哦。”沈邱川應了一聲,依舊不動作。
緊接着,她給了快遞員一個措手不及的答複:
“我拒絕簽收。”
說着,她就欲要關門。
快遞員急忙制止她,用身體卡着門:“哎——”
沈邱川不明所以,重複了一遍自己要表達的意思:“你直接作廢棄處理,扔樓下都行。”
真夠犟的,能抵十頭驢,怪不得周末還上班,夠勤勞。
哦,她周末也上班。
沈邱川深感痛心。
“小姐,我有急事,如果您拒絕簽收,我還得回一趟快遞站做登記。”快遞員面露難色,一個勁把快遞盒往沈邱川手裡塞,好像不知道分寸感是何物。
“你的急事……好像和我沒什麼關系吧?而且,你我都不能保證這個包裹的安全性。”
面對訴苦,沈邱川無動于衷,“我有拒收的權利,你也有處理此事的責任。”
若是寄件人在網上買了活體生物故意吓唬人,她找誰抱團哭去?
她今天簽收了一次,來日指不定就會有千千萬萬個來路不明的快遞盒等着她。
不願再多廢口舌,沈邱川在快遞員反應過來之前關上了門,快遞員的叫嚷聲被隔絕在門外,如沸騰的開水,不一會兒就消停了。
送完不速之客後,她在客廳轉悠了幾圈,打算潛下心來品會兒茶。
沙發還沒坐穩,管理員就打電話來通緝人了,用幸災樂禍的口吻:
“恭喜你,還有十秒,就又要被扣錢了。”
沈邱川大腦短路一瞬,這才想起直播是有嚴格規定的。
晴空娛樂聲明,主播本人不能擅自離開直播間超過半小時,暫停狀态則不能超過兩個小時,否則按分鐘計算扣款。
比在直播間爆粗口按字數計算扣款還離譜。
沈邱川電話都沒挂,緊趕慢趕的向電腦桌前的電競椅沖去,成功卡點坐了上去,順利在第十秒鐘出現在了鏡頭前。
堪堪松了口氣,她繼而察覺到不對勁。
“又?”
她回想起自己一小時前剛結束暫停狀态的事。
心涼了半截。
她閉上雙眼,做了兩個深呼吸。
沒事,沒事,都是些小錢。
“我一共被扣了多少?”
管理員話裡帶着按捺不住的小得意:“不多,也就三千六。”
心死了。
兩個星期全白幹。
“是所有主播都罰得這麼重,還是單獨對我一個人?”
管理員手動關掉了沈邱川的麥克風,無比誠實:“單獨對你一個人。”
感情是專門盯着她一個人的錢包。
“私下對管理員爆粗口算違規嗎?”沈邱川毫無所察,衷心提問。
管理員沉默了會兒:“不違規呢。”
而後輕飄飄地補充了後文:“但會被穿小鞋哦。”
立刻的,沈邱川聯想到了電話背後管理員笑眯眯的陰森表情——典型的怨氣爆棚打工人。
犯完賤後,管理員火急火燎地挂了電話,生怕遭報複,仿佛再多說一句話就吃了大虧。
沈邱川忍住了拉黑管理員的強烈沖動,定睛看向電腦屏幕,本以為會看到Devil和她直播間裡的水友打成一片的其樂融融的場景。
沒成想Devil那邊冷冰冰的一言不發,疑似挂機,唯有水友獨自熱鬧狂歡:
[沒想到主播這麼在意我們的想法,真的把D爺叫來了,我爆哭。]
[看D爺需要買觀景票嗎?我要最好的位置。]
[D爺賞臉罵我一句吧,讓我開開眼。]
受虐癖好集體大開發。
沈邱川想了想,打開了遊戲裡的麥,對Devil說:“還是老規矩?比人頭?”
單純試探而已,她不覺得一個脾氣差勁至極的人能老老實實幹等她半個小時。
她甚至做好了被劈頭蓋臉陰陽吐槽一整天的準備。
出乎她意料的是,對方秒回:[不。]
[我不是想跟你比,不以定輸赢為目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D大爺不可能安好心。
沈邱川不假思索,嘴比腦子快:
“你瞧不起我?”
……不對。
對方貌似也不是這個意思。
可惡,不小心把天聊死了。
她有罪。
剛才還是秒回,這下對面無言了足足一分多鐘才發出新消息:
[我隻是想跟你簡單玩一局遊戲。]
防止再次被誤解,Devil直白道:[以你的隊友的身份。]
語氣前所未有的溫和,好像有細碎壓抑的無奈藏匿在無止境的聊天框中。
心中的黑紙在朝着怪異的方向延展續寫。
沈邱川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愣愣地點了開始遊戲,手指凍住了般僵硬。
加載進度條今天出奇的低速,沈邱川抓住這個閑,瞅了眼險些又被徹底忽略的彈幕:
[等了一晚上,你就讓我看這?一場大戰就這樣平息了??D爺你太讓我失望了!!]
[騙人的吧……今天淩晨的瓜和今天早上的D爺必然有一個是假的!]
[勸你們都少說兩句,這女人根本不鳥我們,怕是連角落的位置都沒留給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