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辛辛苦苦教你們、育你們,你們竟是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或許你們對我有些誤解,但作為我的學生,做事情要考慮清楚後果!停止你們的惡作劇!”
循環聽了不知道多少遍,沈邱川點了暫停鍵,心底一片悲涼。
記憶中的人,用記憶中的聲音,以記憶中的語氣,說着記憶中的話。
一個沒有道德的人還想着道德綁架别人。
沈邱川在通訊錄裡找到了李建的電話,上面給李建的備注還是“小學班主任”。
她給李建發送了一條短信,沒有考慮對方收不收得到的問題: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從來都不是用來束縛學生的。]
這條短信,跨越了近十年,從她上小學到成人,眼下才發送成功。
沈邱川握着手機,還沒來得及有什麼感觸,門鈴響了。
算算時間,應該是林靳回來了。
她前去開門,卻不見林靳的人影。
門外隻有一個黑色塑料袋。
她一時間忘了自己身處基地,而不是在自己家,還想着誰這麼沒素質把垃圾扔她屋門口。
打開一瞅,她默默忏悔,原來是錯怪人家了,沒素質的是她。
把黑色塑料袋提進屋後,她探頭一望,正好瞧見樓梯間拐角的衣袂一角。
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地面上不知源頭的血嘀嗒嘀嗒掉了一路,兩滴連成一線,或淡或濃,或深或淺。從軌迹來看,跟林靳的行走路線一緻。
血?
怎麼會?
沈邱川拿起搭在床頭的運動外套,緊着跑了過去。
她沒想好自己要說什麼、要做什麼,但下意識拉住了林靳。
近距離一看,她發現林靳手裡握着一小疊紙巾,白紙已經被血浸了個透,不見一點本來的潔白顔色。
意亂之下,沈邱川問出了句廢話:
“你受傷了?”
林靳被她一拉,倒是順從地停下了,側過半邊身子。
他指尖上沾染着深色血迹,感覺不到疼痛般,絲毫沒有擦拭的意思。
聽完沈邱川的問話,他又反将手舉起,任由新鮮血液流淌遍布整隻手,似乎在問:是這隻麼?
“你是不是碰到那個人了?”
沈邱川想幫林靳挽起礙事的衣袖口,方便察看傷口,卻被躲開了。
拒絕接觸的林靳沉默不言。
他不給沈邱川一個眼神,也沒有忽視沈邱川的存在而徑直轉身下樓,僅僅僵持着。
沈邱川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隻好轉移話題,舉起手中的運動外套:
“我的衣服吹幹了……”
她以為林靳會告訴她一個歸還外套的地點。
出乎意料的是,林靳不按常理出牌:
“用不上了?”
這是開發了什麼新奇的理解方式?
受刺激了?
得是多大的刺激,能改變一個人的腦回路。
可惜林靳壓根不給沈邱川反駁辯解的機會。
林靳漠然看着她,補充道:“給我做什麼?用完了就扔了。”
大牌外套,說不要就不要。
幸好花的不是她的錢。
盡管如此,沈邱川依然沒法做到對林靳的傷視而不見:“那你的傷……”
畢竟這傷極有可能跟她有直接關系。要是真廢了,她抵條命都不夠的,得愧疚一輩子。
董寓也得愧疚一輩子。
何凱也得愧疚一輩子。
林靳的嗓音略帶沙啞:“不用你管。”
随後似是沒忍住,他微垂下頭,添了一句:
“是我自作多情,擅自把你當朋友,真是抱歉。”
光線誤入斜四方窗口,投在男生身上,現凄寥的烏影,有一種被傷狠了的破碎感。
頗小聲,但沈邱川聽清了,認真斟酌了才回道:“随意揣度你的事情是我的錯。但我是真心實意地欣賞你,也很想邁出那一步跟你當朋友。”
“隻不過……實話實說,我看不透你,所以……”
就算是短短一步,她都覺得遙遠又遙遠。
林靳:“那再多走幾步呢?”
“什麼?”沈邱川這回沒聽清。
當然聽不清,說話者本人都沒聽清。
話都說出口了,林靳才陡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便改口換了另一句:
“你根本就不想認識我,更不想多花費心思去看透我。”
像隻渾身都是攻擊物的倔脾氣刺猬被惹急了,林靳的嘴角繃直了。
“你隻是想認識一個賽車手,是誰都可以。”
言語間涼薄而低緩,像自嘲,又像明知故提。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慘狀:“地闆髒了會有人收拾。”
“你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