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燈光和皎潔月光相織交融,一線繞一線,一面擾一面。
洶湧的激流隔絕開繁華商城與這年舊街道,霓虹背景恍若虛幻,高樓燈塔拔地而起,倒影落在鋪滿腐朽枯葉的長椅。
林靳站在背光處,他帶着洛空稍挪動了兩步,不動聲色地遠離紅裙女人。
側面投來一束光線,不偏不倚打在他手腕處挂的吊墜上,折射出的灼華耀眼而奪目,鮮紅得仿佛是嗜血為其添色。
“啪!”
重新把女人捉回身邊,男子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對林靳話中提到的事不屑一顧:“這就不用你惦記了。”
他瞧着林靳雲淡風輕的模樣,眼底帶上些許探究:“現在是在國外,你就不怕我伺機報複你?”
講笑話似的。
林靳唇角微勾,輕輕溢出一個氣音:“如果你有實力報複我的話,盡管動手。”
“你!”男子氣急敗壞,一時半會不知該如何反駁。
惡狠狠盯了林靳一會兒後,他越發不滿,怒火中燒,心生一計,存心要找對方的麻煩:“既然遇到了,那就趕緊把欠我的十萬塊給我。”
“……什麼時候的事?”林靳淡漠的眼神變了,看傻子一般看着男子。
沒本事就碰上瓷了?
十萬塊他還需要欠?
“要不是你壞我好事,我到手的報酬就該是三十萬!”
重提此事,男子氣得牙癢癢。
他分明可以連局子都不用進的。
“報酬?”林靳捕捉到話裡的關鍵詞。
直覺告訴他,這個詞的信息量很大。
好在此人一看便是見财眼開的類型,嘴巴肯定不嚴實,要套話再簡單不過。
他當機立斷,采用利誘:
“這十萬我可以給你,前提是你把話說清楚。”
像是沒料到他這麼好說話,男子狐疑道:“你說真的?”
受到質疑的林靳頗為不耐煩,沒給好臉色:“三秒鐘,信不信自己決定。”
經不住金錢誘惑的男子權衡兩秒,松口全招了:
“就我以前一領導,在公司待了一個星期不到就離職了,後面忽然找到我,讓我陪她演出戲。”
“人設好像是什麼……跟她相親的躁狂男,完了再去别人家門口守着。要是看到有人回來,我還得裝模作樣打個劫。”
回憶到一半,他忍不住夾帶私貨,罵起曾經的金主來,吐槽道:
“鬼知道她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癖好,淨讓我偷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給她,什麼梳子啊、内衣啊,哦,對了,還有血。”
真是太扯淡了,他不由砸吧了下嘴,暗暗打量林靳的表情。
神神化化的,跟編的故事似的,說起來他自己都不信。
這人能信嗎?
林靳還真信。他神色含深:“繼續。”
接下來發生的事林靳有參與,男子莫名心虛,摸了摸鼻尖:
“屋子進不去,我就取了點你的血,想着多換些獎金,結果錢沒到賬呢,第二天她非說那血不對,又給了我一把鑰匙,讓我進屋把其餘的東西也取來。”
他越說越覺不對勁,“嘶”了一口氣:
“不是,我到現在都覺得她逗我玩呢,明明自個有鑰匙,還要找人做偷雞摸狗的事。”
聞言,林靳眉間舒展開了些。
他在慶幸。
幸好。
那一天去取倉鼠的人是他。
出于嚴謹,他多問了一句:
“也就是說,她現在手上還有我的血?”
“沒有。”男子臉色一黑,有些羞愧難當的意思,“她砸我臉上,我扔河裡了。”
替人做這種邪門事。
林靳:“你不怕遭報應?”
男子嗤了一聲:“能有什麼報應?隻要錢是真錢,什麼報應我都不怕。”
“事後頂多蹲幾天局子,二十萬輕輕松松賺到手,如果取的血是對的,我還能多拿十萬。”
林靳半天沒說話,垂眸陷入沉思。
這些事的謀劃者,是董寓無疑。
回頭一想,從頭到尾,事件的起因、經過、結果,都僅僅是通過董寓的言語完善的。她口中提到的相親渣男的那位前女友,也沒人真的見過。
可精心演繹這一場戲,目的是什麼?為了合理拿到她想要的東西?減少暴露她自己的風險?
包括之前董寓打給他的那通電話,也是讓他幫忙做一件事。
結合男子提供的經過,不出意外的話,這件事應該是去取沈邱川的血。
不管原因為何,得讓沈邱川提高警惕。
董寓無法從他這下手,自然會找上其他人。
見林靳許久未說話,男子急了,生怕他反悔,催促道:“磨磨唧唧的,給不給啊到底,五萬也行。”
林靳默默搖了搖頭。
腦子不好的人,連獅子大開口都學不到精髓。
男子以為這個搖頭是拒絕的意思,頓時面露狠戾,一把将礙手礙腳的女人甩開:“這錢,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老子之前挨的揍,今天通通奉還給你!”
被用力一推,女人跌坐在地,被路邊的水泥坎刮傷了腳,疼痛使得她尖叫出聲,又害怕因此遭來更慘的毆打,便無助地捂住嘴,身體不斷顫抖。
“是麼?”
林靳确實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這人錢。
袋子被擱置在牆角,他将袖子挽起,露出線條流暢而結實的小臂,語氣令人不寒而栗,極度危險的氣氛籠罩在這塊區域:
“硬柿子吃起來,可是要掉牙的。”
男子心頭一沉。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咬了咬牙,大腦極速運轉,思考着怎樣才能重擊林靳。
上一次偷襲沒成功,那這次,他不介意耍些不光彩的招數。
他眼睛轉了轉,把趴在腳邊的女人踢開,狠狠啐了一口。
這一踢毫不留情,若是踹在腹部,恐怕得吐出來一口血才能作罷。
女人為了躲避他,不顧形象地翻滾一圈手腳并用地朝林靳爬去,口中不斷喊着:“他是個瘋子!救我!我不想跟他走!”
趁林靳的注意力在那女人身上時,男子左手持匕首揮去。為保萬無一失,他将一小瓶依打藏于右手心中,随時準備将對方迷暈。
其實林靳根本沒多看地上的女人一眼,因此迅速反應過來,後退一步,側身躲過刀鋒,同時控制住男子的左臂,用力向其背後一扭。
力道之大,手臂像是被硬生生扭斷了。骨折地感覺痛徹心扉。男子額頭瞬間布滿冷汗,大口呼吸着。
絕對不能就此打住,他甯願兩敗俱傷也不願一人受辱。想到這,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努力擡手,猛按了幾下噴頭。
空氣中的刺激性氣味剛剛出現,林靳便察覺出端倪,立馬捂住口鼻,格擋住男子的手腕,再抓住手掌順勢往下帶。
腕處被傷,男子的手失去力量,透明小瓶子從手中脫落。
他雖心有不甘,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着林靳穩穩将小瓶子接住,對準他的臉連噴兩下。
一陣頭暈目眩過後,他膝蓋一軟,跪了下去,又被強行按住肩膀放倒,後腦勺重重磕到堅硬冰涼的地闆。
好像有液體從腦後流出來了,但他沒力氣伸手去摸,眼前是林靳那張模糊的面孔。
林靳用腳踩上男子的胸膛,面容冷峻,姿态居高臨下,聲音不大不小:“我能揍得了你一次,就揍得了你第二次。”
“你的報應還在後頭。”
手邊灰黃色的冥币被林靳單手捏住,展開成扇形,他始終挂着那抹譏諷的笑,反手一扔。
面額千億的冥币洋洋灑灑,掉落在男子身體的各個部位。尚有幾分清醒意識的男子面容扭曲。本身他吸入的依打量不足以使一個成年男性昏迷,眼下卻是快被氣得昏厥。
這還沒完。
林靳慢悠悠地用打火機點燃一疊黃裱紙,抛向空中,部分的冥币一同燒起。火苗勢頭猛漲,東竄一頭,西竄一頭,高低不一。
“抱歉啊,我這人,最受不得挑釁。”